第643章 不速之客(1 / 2)

腊月二十三,祭灶过小年,北京城的年味一日浓过一日。

各衙门口陆续开始封箱停政,准备过年。

街面上采买年货的人流摩肩接踵,空气中弥漫着炮仗硝烟和饴糖的甜香。

关于靖海伯陈恪封赏的议题,在嘉靖皇帝那句看似平淡却重逾千钧的“卿不负朕,朕不负卿”之后,再未有任何动静。

内阁呈上的那份力主晋爵的章程,被司礼监悄然“留中”,再无下文。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征琉之役其他有功人员的封赏,礼部、兵部却办得雷厉风行,效率奇高。

俞大猷加授都督同知,实授福建总兵官,荫一子;俞咨皋擢升都督佥事,实授上海水师参将,赏银倍之;张居正虽未直接参战,但协理防务、整训新军有功,嘉靖特赐蟒衣一袭、银五十两,以示优容;其余自参将、守备乃至普通士卒,或升迁,或赏银,或荫子,皆依律叙功,有条不紊,迅速落实。

这冰火两重天的景象,朝堂上下但凡有点眼力的,都看得分明。

陛下这是用默不作声的方式,将靖海伯晋爵之事轻轻按下了。

原因或许是因为陈恪资历仍浅,骤登侯位恐惹物议?或许是陛下有意压一压这位年轻重臣的风头,行那驾驭之术?又或许……是陈恪自己深知进退,主动辞谢了这天大恩荣?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有一点是共识:这必然是嘉靖皇帝本人的意志。

没有皇帝的默许甚至授意,礼部绝不敢如此区别对待。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谁又敢不开眼,去挑明这层窗户纸,质问陛下为何厚此薄彼?

那岂不是自讨没趣,甚至可能被扣上个“离间君臣”的帽子?

至于那些原本盘算着借此机会将陈恪“拱”上虚位,以便瓜分上海、琉球利益的大小官员们,见算盘落空,倒也并不十分沮丧。

这本就是官场常态,成了,皆大欢喜,各自分润;不成,也无甚损失,不过是一番口舌功夫罢了。

他们依旧稳坐中枢,品级未降,俸禄照拿,等待下一次机会便是。

这便是文官集团的可怕之处,他们所行的,多是这等“无本买卖”,进退自如,风险极低。

国家兴旺,他们自有运筹之功;若生积弊,过错总能推到皇帝、边将或“天时不济”头上。

自身只要不犯大错,靠着资历积累,总能一步步往上熬。

于是,朝堂的焦点,很快便从陈恪的封赏,转移到了另一个更迫在眉睫、也更具争议的议题上——琉球的处置问题。

是恢复其藩属地位,令尚氏王族继续统治,大明仅保留象征性的宗主权和那霸港的驻军权?还是仿效交趾旧例,设官置府,将其彻底纳入版图,实行直接管理?抑或……探寻某种折中的、“以琉治琉”的羁縻政策?

各方势力围绕着这个议题,引经据典,争论不休。

清流多主“怀柔”,强调“不征之国”的祖训,担忧直接管辖会耗费国力,引发周边不安;务实派则力主“实控”,认为琉球战略位置重要,既然已用兵收复,就该牢牢抓在手中,以免再生后患;还有一些人则打着更精细的算盘,试图在未来的治理模式中,为自身派系或背后势力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和利益。

整个腊月,廷议、私下的串联、密奏……热闹非凡,但直到年关将近,也未能争论出个所以然来。

嘉靖皇帝似乎也不着急,任由臣子们辩论,只是偶尔垂询,并不轻易表态。

在这片喧嚣之中,靖海伯陈恪,反而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他如今身上除了按部就班的火药局外并无具体的京职实缺,无需每日到部院点卯应酬。

除了偶尔入西苑陪嘉靖说说话、论论道,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府中,深居简出,乐得清静。

他的打算很明确,等过了这个年,元宵节后,再上疏请辞,返回上海任所。

东南海疆百废待兴,琉球善后千头万绪,那里才是他的舞台。

眼下,他只想趁着这难得的闲暇,好好陪陪家人,弥补这些年错过的天伦之乐。

靖海伯府内,炭火烧得暖融,洋溢着与窗外寒冬截然不同的温馨……当然,偶尔也夹杂着一些“激烈”的动静。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慢点儿!瞅瞅!又磕一下!”王氏拍着大腿,心疼地看着宝贝孙子陈忱从一个矮花坛上跳下来,脚下不稳,差点摔个屁墩儿,虽被眼疾手快的陈恪一把捞住,但膝盖还是在假山石上蹭了一下,棉裤顿时脏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