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器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闷笑,这笑声带着些许沙哑,仿佛是从他内心深处挤出来的一般。他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震得他的胸口微微起伏。
李良器慢慢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窗外。窗外,雨点纷纷扬扬地飘落,他静静地望着那些飘进窗户的雨滴,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良器终于开口说道:“那日确实是我当值,不过当时兵部的文牒催得很急,李艳峰和何方验完印后,便急匆匆地喊着要上封泥。我心想,我们三个人共事已经有七八年了,这几十次的封印都没有出过差错,所以我就没有阻拦他们……现在想来,倒是我一时的心软,误了大事啊。”
“他们二人都说,当时是三人同验!”张希安猛地往前一探身,案上的烛火被他带起的风摇晃得明灭不定,映得他眼底满是锐利,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一般。
他紧紧地盯着李良器,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意思是说他们在撒谎?”
李良器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张希安的气势吓到了一般,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声音陡然拔高,甚至有些破音:“人不都护着自个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而他那折断的腿骨却在门板上硌出“咯吱”的轻响,这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同时也让他疼得额角直冒冷汗。
但即便如此,李良器还是不肯服软,他强忍着剧痛,继续说道:“真要串通撒谎,谁会主动说漏嘴?你有他们串供的凭证吗?”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张希安,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最后,他喘着粗气,再次质问张希安:“倒该问你!他们说三人同验,他们有凭证吗?!”
张希安听到这反问,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惊堂木边缘的纹路,那原本光滑的表面此刻却像是有无数的沟壑一般,让他的手指感到一阵刺痛。
烛火在风中摇曳,光影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使得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的心底疑云重重,就像被一层浓雾笼罩着,让人看不透其中的真相。
如果李良器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李艳峰和何方为什么要撒谎呢?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张希安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沉默了片刻,张希安终于回过神来,他挥了挥手,对堂下的衙役说道:“带下去。”他的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似乎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沉重。
“找个手艺好的郎中,每日给他换药。”张希安补充道,“别让他在牢里断了气,这案子还没查明白呢。”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的威严却让人不敢忽视。
“带我去见兵部尚书孙宏。”张希安开口道。
“大人,请随我来。”差役在前头带路。
转过穿堂时,潮湿的霉味混着牢饭的酸馊气扑面而来,呛得张希安下意识皱紧眉头。差役举着的灯笼在前方摇晃,光线照亮脚下发滑的青石板,石板缝里还残留着未清理的污水,踩上去“咕叽”作响。
走了约莫二十余间牢房,差役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住,压低声音:“大人,孙尚书就在里面。”
张希安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过铁栅栏,投向那间牢房。牢房内的空间十分狭窄,光线昏暗,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在墙角处,一堆半旧的草席随意地堆放着,草席上沾染着黑褐色的污渍,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紧挨着草席的墙边,摆放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碗,碗里的糙米饭早已凉透,表面还沾着几粒已经发黑的菜叶,显然这是囚犯的食物。
而在这逼仄昏暗的牢房里,孙宏正倚着墙根坐着。他身上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囚服,袖口处因为长时间的磨蹭而变得发亮,领口处还缝着一块补丁,显得有些破旧。
当孙宏察觉到有人靠近时,他那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用手撑着墙壁,试图站起来迎接来人。然而,由于身体太过虚弱,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枯瘦的手指在墙面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孙大人不必如此。”张希安上前一步,抬手止住他,目光扫过那碗冷饭,“牢里的一日三餐,可还合口?”
差役愣在原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谁会关注一个下狱尚书的饭食。孙宏却先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咳了两声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