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张环。就说……就说我想见我儿子最后一面,哪怕就说几句话也行。”
“案子还没结,陛下还没下旨,按律未必允准亲属探视,万一……”张希安面露难色,眉头拧在一起,形成深深的川字,语气里满是为难,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
“你去寻张环说。”孙宏缓缓地松开了手,仿佛那只手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腹轻轻地蹭过眼角,似乎想要擦去什么东西。然而,当他的指尖离开眼角时,却微微发红,仿佛那是一滴被他强行憋回去的眼泪。
他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强硬和果断,反而多了几分恳求的意味。“就说我知道错了,愿把家里的田产、铺子都交上去,连祖上传下来的那几幅古画也一并献了。”他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口的,“只求以我这残年,换个安稳,能看着孙子长大就好。”
孙宏的目光有些空洞,他似乎在透过眼前的人,看向遥远的地方。“陛下要的不是我的命,是个台阶,是想让朝臣知道,没人能在一个位置上坐一辈子。”他苦笑着说道,“我们给就是了,又何必苦苦挣扎呢?”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里既有着释然,又藏着些许心酸。他的皱纹里泛着水光,那是刚刚被他强忍着的泪水,此刻却在他的笑声中,悄悄地滑落。
“退一步,海阔天空;不退,便是棺材钉钉,连家人都要受牵连,没活路了。”他的笑声轻快了一些,仿佛是在自嘲,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然而,那笑声中却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和悲哀。
张希安望着他鬓角的霜色,那白色在烛火下格外刺眼,比月光还凉。他终于重重点头,下巴绷得很紧,语气坚定:“我这就去,现在就去张尚书府,一定帮大人把话传到,求他通融。”
“多谢。”孙宏重新靠回墙根,身体滑下去些,后背再次抵上那冰凉的石壁,铁链轻响,像一声长长的叹息,飘在空气里,很快就散了,“若能去我家,替我……替我看看我那小孙子。他去年生辰,还吵着要我带他去城外放风筝呢,说要放一只比屋檐还大的凤凰风筝,结果风大,线断了,他还哭了好久。”
烛火渐弱,光晕越来越小,像快要熄灭的星子,将两个身影投在斑驳的墙上,一个佝偻如冬日的残枝,影子都透着疲惫;一个挺拔似雨后的新竹,影子里满是青涩。中间隔着的,是冰冷的铁栏,是十二年宦海浮沉的沧桑,更是两代人截然不同的为官路——一个在规矩里困了一辈子,一个刚踏上这条路,还带着未被磨平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