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是昨夜却下了一整夜。
满冠起身后,伺候齐清修洗漱之后,就带着丫头回守中堂了。齐清修则带着新收的几个小徒弟,来到梵华斋精舍做早课。讲起来,这些丫头也不算外人,都是太太从被抄家的定国公府发卖的下人中,挑的识文断字,尚未留头的家生子。
不但齐清修得到了四个,其余的两位皇妾也同样得到了四个,另外还有四个则分别给了顶簪和满冠作为贴身丫头使用。只是齐清修怎么看跟在满冠跟前的那两个丫头都不像伺候人的。当然,她也没有追问。
刚刚吃过早饭,前院充为知客的徒儿了尘进来通禀“施修真和沈清绮来进香了。”
齐清修起身,走进卧房,对着铜镜整理片刻,这才带着徒弟了空迎了出去。
施修真和沈清绮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此刻已经跪在佛堂进香。沈清绮也就罢了,施修真可是御赐道号的坤道,实在不成体统。好在齐清修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打扰,而是来到偏厅习惯性的备下茶点。待施、沈二人从佛堂出来,这才口呼佛号迎出见礼。
“十六爷啊?听人讲,是个不成器的。在咱们老家,谁听到都会皱眉头的。”齐清修一边为施、沈二人沏茶,一边道“姐姐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如同朝廷是个大漏斗般,勋贵之家同样如此。尽管昨个儿贺嬷嬷已经指鹿为马,做了预防,可左郑第内伺候的大部分都是老太太跟前的老人。究竟是不是十六爷,还不是一看一个准。故而哪怕平素家规甚严的西郑第,昨个儿夜里也晓得,拐了自家家生子媳妇,失踪多年的十六爷找回来了。
“我也是帮着太太为长房大伯准备仪程,这才晓得咱家还有一位十六爷在老家。”沈清绮同样回的滴水不漏,漫不经心道“心中不免好奇。”
自从那冤家离京前将她们诓骗到一起欺负了一回后,三人就时常在聚一起。最开始的时候,沈清绮是不愿意的,甚至连着婉拒了十多回。可金石为开,到了最后,沈清绮自个都不好意思再找理由拒绝齐清修,也就参与了一次。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如今大部分时候都是她来张罗。讲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都是家长里短。没法子,沈清绮确实多年清心寡欲,可如同弹簧般,在宫里压抑几近二十年,如今一朝没了束缚,又有人纵容,也就愈演愈烈起来。只是不同于旁人以为的,她是闲得无聊打发日子。
沈清绮是个现实的人,如今名分已定,就要为以后考虑了。她能够被如今的太皇太后从先帝数十位妃嫔中选出,常伴左右,凭借的是两点。第一点是明尊卑,可第二点同样重要,就是有子嗣。沈清绮已经快四十了,旁人等得,她可等不得。否则自个如今的私房,乃至日后的香火不就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了。
没错,虽然沈清绮几乎是净身出宫,如今却身家巨万。不提旁的,单单崇教坊内整条方家胡同就都是她的产业。这条街打从京师建成,就一直以售卖旧书、文房四宝享誉天下,可从没有听谁讲过曾落在哪一个人手里过。如今沈清绮屋里的文房四宝,都是不可多得的,也就略逊太太屋里那套御赐的一筹。
“讲起这。”齐清修点到为止,岔开话题“前几日程太太来时闲聊,提起成国公夫人已经请了旨意,下月就要去南都了。”看向一直默不吭声的施修真“姐姐也该听到了吧?”
“听怀柔伯夫人提了一句。”身着天青杭罗云纹冰蚕丝道袍,发间别八卦龟背纹沉香木道冠,以一枚辽东东珠压髻,手拿紫竹羊顶鬃拂尘的施修真下意识的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什么,声音如同婴儿般稚嫩青涩“讲成国公近来身体欠佳,这次成国公夫人要带着嫡女过去照顾。”
太皇太后信佛,先帝与太后崇道,故而京师勋贵中各有大批信徒。只是如今京师中,得到皇家赐号的修女却凤毛麟角。故而待郑直离京之后,很多勋贵女眷就慕名而来。十七奶奶自然不会拦着,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门的。勋贵之家的女眷、郑家亲友的女眷自然畅通无阻,至于旁人,则敬谢不敏。
这些女眷,信道的自然去守静笃拜见施修真;信佛的也就来梵华斋求教齐清修。好在二人都住在东院,施修真与齐清修的名头也只在勋贵圈子里流传,也不怕打扰到谁或者被谁打扰。不过相比来者不拒的齐清修,施修真喜静,故而除了极个别勋贵女眷外,概不理会。可就算如此,她也会晓得不少外边的消息。这也是沈清绮如今对聚会越发有兴趣的原因,没法子囿于身份,她是不能见这些人的。沈清绮或许记不清那么多勋贵女眷,却真的保不准有多少勋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