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士英的卧房里,弥漫着一股名贵香料混合着汤药的苦涩气味。
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那片冲天而起的妖异绿火,仿佛在他的眼底扎了根,只要一闭上眼,那火光便会灼烧他的神经,连带着他库房里那些堆积如山的银锭、丝绸、珍玩、私盐,都在火焰中扭曲、融化,最后化为一缕青烟。
他赖以为生的根基,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灰。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身旁的侍女连忙端上温热的燕窝,他却一把挥开,名贵的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废物!都是废物!”
卧房里跪着一地的人,为首的是他的心腹管家马安,头埋得几乎要碰到地面,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查……查得怎么样了?”马士英的声音嘶哑,像是两块砂石在摩擦。
马安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回马爷,城防营那边已经查问过了,当夜城门并未有可疑人等大规模出入。栖霞山周边,也盘问了所有村落,都说没见过什么可疑的队伍。只……只有一些人说,当晚看到一群像是被逼急了的盐工和船夫,举着火把冲向库房……”
“盐工?船夫?”马士英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凶光,他一把揪住马安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你当老子是三岁孩童吗?就凭那群泥腿子,能烧了我的库房?能让火从里面烧出来?他们有这个胆子?有这个脑子?”
马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马爷息怒!马爷息怒!小的……小的不敢!只是……只是现场确实只找到了那些盐工留下的痕迹,带头的那个叫张承的,以前跟钱鹤有过节,如今也……也消失了。官府那边,已经将此事定性为商贾寻仇,发了海捕文书……”
“官府?”马士英冷笑一声,松开了手,任由马安瘫软在地。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铺着虎皮的大椅上。官府是什么东西,他比谁都清楚。那就是他养的一条狗,如今主人家遭了灾,这条狗除了会叫唤两声,还能做什么?
这绝不是简单的寻仇。
那些盐工是幌子,是丢出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弃子。真正动手的人,藏在更深的暗处。那是一群专业、冷血、手段通天的敌人。他们精准地找到了自己防御最薄弱的环节,用了最狠毒的手段,一击致命。
会是谁?
阮大铖?那个只会写戏的阉党余孽,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能力。
东林党那些酸腐文人?他们更喜欢用笔杀人,玩不来这种血淋淋的把戏。
难道是……京城里的哪位对头?
马士英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名字,又被他一一否决。他的心乱如麻,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像冰冷的毒蛇,缠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另一个护院头领从门外匆匆进来,跪在地上,神色有些古怪。
“马爷,城里……城里有些不对劲。”
“说!”
“是。”那护院头领咽了口唾沫,整理了一下思绪,“自从您下令,让各家商户‘报效军资’之后,大部分人都……都很顺从。可有几家,特别是周万年那只老狐狸,还有城南米行的钱掌柜他们几个,被抄了铺子,抓了伙计,却……却好像并不怎么慌张。”
“不慌张?”马士英的眉毛拧成一团。
“是。按理说,他们应该哭天抢地,四处托人求情才是。可据我们安插在他们周围的眼线回报,这几个人虽然闭门不出,但私下里却走动得十分频繁。尤其是周万年,昨夜还偷偷摸摸地去了秦淮河边的一个废弃码头。”
马士英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周万年!
这个老东西,平日里看着像个笑面佛,被自己夺了半数家产,连儿子都被打断了腿,却还能对自己笑脸相迎。马士英一直觉得他城府极深,是个隐患。
如今看来,果然有问题。
“他去码头见了谁?”
“天太黑,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只看到……看到似乎不止他一个,还有好几个商会的头面人物都在。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人。”
“一群待宰的肥猪,聚在一起,是想商量着怎么上断头台吗?”马士-英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但他的手指,却在椅子扶手上无意识地快速敲击着。
他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和那场大火,脱不了干系。
“给我盯死周万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