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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外,留下满室的狼藉和死寂。
马士英站在原地,肥胖的身躯微微起伏,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憋闷得慌。他看着那张被林渊一掌拍得裂开一道缝的紫檀木桌,又看了看地上碎裂的瓷片,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却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混杂着兴奋、贪婪与后怕的复杂情绪。
方才那年轻人离去时的背影,孤高而狂傲,仿佛根本没将他这个经营江南数十年的地头蛇放在眼里。这种被轻视的感觉,让马士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可这份冒犯之下,却又有一股病态的窃喜油然而生。
对了!就是这个样子!
一个真正手握通天权柄的京城贵胄,就该是这个样子!目中无人,行事乖张,全凭喜好。若是对方一上来就和颜悦色,与他称兄道弟,他反而要怀疑其中有诈。
正是林渊这番雷霆之怒,这通不合常理的脾气,反而像一块最重的砝码,彻底压下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废物……都是废物……”马士-英喃喃自语,一脚踢开脚边的一个酒壶。他骂的不是林渊,而是周万年那群商贾。在他看来,林渊的发怒,恰恰证明了这位“林大人”急于办成差事,却苦于手下无人,只能与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为伍。
而自己,马士英,就是那个能取代烂泥,成为他最坚实臂膀的人!
“马安!”他高声喊道。
管家马安连滚带爬地从角落里钻出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马爷,小的在。”
“去,把府外跪着的那几个东西,都给老子打发了。”马士-英的语气里充满了厌恶,“告诉他们,钱,老子收下了。但想见林大人,他们这辈子都别想了!让他们滚!”
“是,是!”马安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马士英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宴客厅里踱步,脚下的波斯地毯柔软得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他脑中飞速盘算着。
海贸!
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大明虽有海禁,但东南沿海的走私贸易何曾断过?其中的利润,他比谁都清楚,那是能让银子堆成山的买卖。可那种买卖,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规模也有限,官府查得紧了,还得收手。
但这位林大人要做的不一样。听他的口气,他背后的“主家”,是要拿到朝廷的独家许可,是要将这生意做到明面上,做到连官府都要为之保驾护航的地步!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垄断!垄断整个江南的丝绸、瓷器、茶叶出口!再从海外运回那些价比黄金的香料、宝石、珍玩!
栖霞山那点损失算什么?在这座金山面前,连一撮土都算不上!
他越想,呼吸就越是急促,一张脸因兴奋而涨得通红。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艘挂着“通商总会”旗号的大船,扬帆出海,又满载着金银而归。而他马士英,作为这艘商业巨舰的掌舵人之一,权势与财富将膨胀到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地步。届时,什么东林党,什么阮大铖,都不过是他脚下的蝼蚁!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马府的管家马安便通报,周万年求见。
马士英特意没有立刻见他,而是在书房里慢悠悠地品了一盏参茶,又翻了几页闲书,足足晾了对方半个时辰,这才让人将他带进来。他要让周万年明白,如今的局势,已经彻底调转了。
周万年走进书房时,神色果然是恭敬中带着几分惶恐。他比前几日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马……马爷。”周万年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坐吧。”马士英指了指下首的椅子,语气平淡,仿佛昨夜那个在林渊面前卑躬屈膝的人不是他一样。
“小人不敢。”周万年坚持站着。
马士英很满意他的态度,也不再勉强,开门见山地问道:“林大人让你来的?”
“是。”周万年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楠木匣子,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放到马士英的书案上,“林大人吩咐,让小人将‘江南漕运通商总会’的章程和一本……一本‘远景账册’,呈给马爷过目。”
马士英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打开木匣,里面果然是两份卷宗。一份是《江南漕运通商总会章程》,另一份的封皮上则龙飞凤舞地写着《庚辰年海贸商路远景录》。
他先拿起那份章程。
章程写得极为详尽,从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