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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这时早已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连忙说道:“好好的,为什么又要多给呢?难道谁能在娘胎里待上二十四个月才出生的?不然也是那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背着主子逃出性命的人才有特殊待遇吗?你主子倒是聪明,让我来开个先例,她好做这个好人,拿着太太不心疼的钱,白白地赚个人情。你回去告诉她,我不敢擅自增减,免得乱出主意。她要是想多给,就让她自己施恩好了,等她病好了出来,想怎么给就怎么给。”
平儿一来时,就已经大致明白了情况,现在听了探春这番话,更是心领神会。她见探春面带怒色,便不敢像往常那样轻松愉快地对待,只是静静地垂手站在一旁,默默侍立。
这时,宝钗也从上房过来了,探春等人赶忙起身,请她入座。还没等她们开口说话,又有一个媳妇进来汇报事情。
因为探春刚才哭过,所以有三四个小丫鬟端着洗脸盆、毛巾、手镜等物品过来。此时探春盘着腿坐在矮矮的板榻上,那个端洗脸盆的丫鬟走到她跟前,双膝跪地,高高地端起洗脸盆,另外两个小丫鬟也都在旁边屈膝跪着,手里捧着毛巾、手镜以及脂粉等物品。
平儿见侍书不在这里,就急忙走上前去,帮探春挽起袖子、摘下镯子,又接过一条大毛巾,把探春面前的衣襟遮住。探春这才伸手到脸盆里洗脸。
那个媳妇见状,赶忙汇报说:“回奶奶、姑娘,是关于家学里给贾环少爷和贾兰少爷一年公费的事。”
平儿抢先说道:“你急什么!你没长眼睛吗,看见姑娘在洗脸,你不赶紧出去在旁边候着,倒先在这儿说起话来了。你在二奶奶跟前,也这么没眼力见儿吗?姑娘向来宽厚,但我要是去回了二奶奶,就说你们眼里根本没把姑娘放在心上,到时候你们可别吃亏了又来怨我!”
那个媳妇被吓得赶忙陪着笑脸说:“是我太粗心了。”一边说着,一边急忙退了出去。
探春一边对着镜子整理面容,一边对着平儿冷笑说:“你来得晚了一步,还有件好笑的事儿呢:就连吴新登家的这样办事多年的老人,也不把事情查清楚,就跑来糊弄我们。还好我们问了她,她居然还有脸说忘了。我问她,她回你主子话的时候,要是忘了是不是也得再去找找?我猜你主子可没那个耐心等她去找。”
平儿赶忙笑着解释:“她要是敢这么干一次,腿上的筋估计得断两根。姑娘您可别信她们。她们就是看大奶奶心地善良,姑娘您又是个文静羞涩的小姐,所以故意偷懒来糊弄。”
说着,平儿又朝门外说道:“你们要是再这么放肆,等奶奶身体完全康复了,咱们再好好算这笔账。”
门外那些媳妇们听了,都笑着回应:“姑娘,您是最明事理的人。俗话说得好,‘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可不敢欺骗蒙蔽小姐。现在小姐您可是贵客,要是真把您惹恼了,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平儿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要是真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接着,她又赔着笑脸对探春说:“姑娘您也知道,二奶奶本来就事情多,哪里能事事都顾得上,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俗话说,‘旁观者清’,这几年姑娘您在一旁冷眼旁观,要是看到有什么该增加或者该减少的地方,二奶奶没考虑到,姑娘您不妨直接提出来增减一下。这样做,头一件,对太太那边有好处;第二件,也不枉姑娘您对我们奶奶的一番情义了。”
话还没讲完,宝钗和李纨就都笑着说道:“这丫头真不错,怪不得凤姐那么偏爱她呢!本来这事儿没什么需要增减的地方,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真得找出几处来好好斟酌斟酌,才不辜负你说的这些话。”
探春笑着说:“我这一肚子气,都没地方发泄,正打算拿她奶奶撒撒气呢,偏巧她就来了,还说了这么一番话,弄得我都没主意了。”
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把刚才那个媳妇叫进来,问道:“环爷和兰哥儿在家学里这一年的银子,是用在什么方面的?”
那个媳妇回答说:“一年里,学里吃点心或者买纸笔,每位学生有八两银子的开销。”
探春说道:“但凡各位爷们的日常开销,都是各自屋里领了月钱的。环哥儿的月钱是姨娘领二两,宝玉的月钱是老太太屋里让袭人领二两,兰哥儿的月钱是大奶奶屋里领。怎么学里每人又多出这八两银子呢?难道去上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八两银子?从今天起,把这一项开支免了。平儿你回去告诉你奶奶,就说我的话,这一条务必得免了。”
平儿笑着说道:“早就该免了。去年奶奶原本就说要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