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根处布满厚重的硬茧,指缝间、指甲缝里,甚至那身半旧不新的靛蓝色粗布短褂的前襟衣角,花白的鬓角发丝间,都星星点点、牢牢地嵌着无数细碎的木屑!仿佛这个人刚刚离开粉尘弥漫的木工坊,还没来得及抖落身上的“印记”。
老者微微欠身,对着李墨的方向,做了一个深深的揖。腰弯得极低,姿态古拙而郑重,带着一种沉淀在岁月深处的礼节感。
“后生李墨……”老者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平缓,没有苍老气衰的沙哑,反而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和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不容置疑地送入李墨的耳中,直抵心湖深处,“老朽黄公,感念你白日里那一炷暖香、那一叠黄纸,解了荒冢的凄清。老朽……特来道谢。”老者,自称为黄公,郑重地报出了名号。
李墨在梦中神魂震动。他明明清晰地感到自己“存在”于此,看到光影,听到声音,却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缚住喉咙,又似溺水之人,任凭如何用力,也无法发出半点声响,只能在那团暖黄的光晕里,被动地“注视”着这位浑身沾满木屑的老人。
黄公直起身,那双本该属于耄耋老人的眼睛,在朦胧光晕里异常清亮,没有丝毫昏聩浑浊,反而像暗夜里打磨至精芒尽露的刻刀尖锋,锐利地穿透梦境与现实,直直地刺入李墨的眼底,带着一种匠人在琢磨绝世器物时特有的专注与偏执。
“老朽……”黄公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沙质感,如同木锉摩擦过陈年硬木,是岁月的消磨,亦是深藏的执念,“乃鲁班门下,末学微尘,于木道机关,钻研一生。”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李墨,投向更遥远虚无的过往。“毕生苦求……尽在一套祖师爷恩传的‘千机引’里……” “千机引?”这三个字被黄公以极其郑重、带着虔诚的语气吐出,音节铿锵,竟在光晕中激起细微如涟漪的震颤,“专为破尽、造尽天下至繁至巧、锁尽天机的奇巧鲁班锁而生……可惜……天道无情,寿数有尽……老朽身死道消,那套器物……连同老朽未能做完的最后一件东西……就此……深埋尘垢,不复见天日……”声音里那份深重的落寞与不甘,仿佛一块沉甸甸的铁秤砣,压在了李墨心头。
黄公猛地转回视线,那灼人的目光再次死死锁住李墨!他向前一步,那身沾满木屑的短褂衣角似乎无风而动,眼神中的恳求瞬间化为燃烧的、不容分说的灼热意志!
“然!今日蒙你清明恩惠,此乃天赐之缘!”那穿透梦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盼与孤注一掷的托付,“那套‘千机引’……就在你身后那间破败的后屋……在那根顶梁大柱之上!积尘如被,沉睡多年了!”
“去!找到它!” 黄公的虚影随着这一声大喝,猛然变得稀薄、动荡,暖黄的光晕剧烈地明灭闪烁,仿佛风中残烛,“用它……用它去完成老朽生前耗尽心血……至死未能合拢的那件器物——”声音陡峭如断崖,每一个字都迸发出最后的光芒!
“‘百鸟朝凤’匣!”
“百鸟朝凤匣?!”李墨在剧烈的意念震荡中,终于挣扎着,于无声的喉舌间震动了这五个字!尽管在梦境中并无声音响起,那巨大的惊诧感却是如此真实。
“对!匣成——‘百鸟朝凤’匣成之日!”黄公的身影在急剧收缩的光晕中发出刺目的亮光,如同烧尽了最后的灯芯,“必引——‘百鸟朝凤’!” 那“百鸟朝凤”四个字如同炸雷在他残存的影像中轰鸣!
“切记!切记!” 声犹在耳,那团明灭不定的暖黄光晕猛地向内坍缩,像一个贪婪的黑洞吞噬了自身!黄公沾满木屑的身影在最后一瞬间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拉长、变淡,随即“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连同光芒与残影,彻底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深渊。
“黄公——!”
李墨喉咙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身体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中脊椎,猛地从铺板床硬实的板面上弹坐起来!
汗!冰冷粘稠的汗,瞬间浸透了本就被雨水濡湿的内衫。额头上、后颈窝里,全是湿漉漉的一片滑腻。胸腔深处,那颗心脏此刻像被发狂的牯牛撞开堤坝,汹涌地撞击着薄薄的胸壁,发出“咚咚!咚咚!”沉闷如槌鼓的巨响,震得他耳腔嗡鸣,头皮发麻!连带太阳穴都突突地跳,血脉贲张。
粗重的喘息在死寂而潮湿的小屋里回荡,如同拉破了的风箱。他惊魂未定地瞪大双眼,瞳孔因剧烈的心悸和残留的强光刺激而急剧收缩,茫然四顾。
窗外,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