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铁弹;更有一些赤裸着上半身、肌肉虬结的力士,喊着低沉而统一的号子,合力转动绞盘,将数门闪烁着幽暗铜光的重型火炮缓缓调整着射击角度和俯仰。整个城头,除了必要的、短促的命令声、金属器械移动碰撞发出的清脆或沉闷的响声,以及士兵们沉重而克制的呼吸声,竟是一片异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是一种大战将至、引而不发的压抑,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片刻的宁静。
吴三桂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对侍立在身旁的杨铭吩咐道:“鞑子这是睡醒了,又来聒噪试探。传令下去,各部严守岗位,弓弩火铳,没有我的命令,一概不许击发!违令者,军法从事!”
“得令!”杨铭抱拳,声音斩钉截铁,随即迅速转身,沿着城墙快步离去,高声重复并传达着吴三桂的军令。
戚睿涵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鼓荡。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关外那支越来越近的清军游骑。他们似乎极富耐心和经验,在守军远程武器的极限射程边缘游弋,时而突然集体策马狂奔,做出全力冲锋的骇人姿态,引得城头守军一阵紧张;时而又在关键时刻骤然勒马,在原地打着圈子,继续用弓箭进行骚扰性的抛射。这种虚实结合、反复拉扯的战术,他在后世的史书中读到过描述,是清军骑兵惯用的骚扰、疲敌和心理威慑之术,目的在于消耗守军的精力、弹药和士气。
突然,清军游骑的队列中猛地分出一支约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不再犹豫,直接加速朝着关墙猛冲过来。马蹄敲击着冰冷的大地,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与此同时,马背上的骑士们纷纷在疾驰中张弓搭箭,动作娴熟而协调。
“注意,举盾,避箭!”城头一名身材魁梧的把总声如洪钟,高声吼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瞬间,城垛后方“唰”地竖起了一面面高大的木制盾牌和专门用于防箭的“立牌”,形成了一道临时的屏障。戚睿涵只觉胳膊被人猛地一拉,是吴三桂身边的一名亲兵,不由分说地将他拽到了坚实的垛口后方掩护起来。几乎就在他的身体刚刚隐入垛口阴影的同时,一阵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箭矢破空声“嗖嗖”呼啸而至。
“哆、哆、哆、哆”箭矢如同疾风骤雨般猛烈地撞击在盾牌和坚硬的城砖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钝响。一些力道极强的箭矢,甚至半截箭杆都嵌入了木质盾牌之中,尾羽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在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嗡嗡”的余韵。甚至有几支箭越过了垛口,“铮”地一声钉在他们身後的城楼木柱上,箭簇深入木中。
“火铳手,目标敌军骑队,放!”几乎是关外箭雨刚刚停歇的瞬间,城头反击的命令便已果断下达。
“砰、砰、砰、砰——”一阵并不算十分整齐,但震耳欲聋、连成一片的铳声猛然爆发开来!城头瞬间腾起一大片浓密而刺鼻的白色硝烟,几乎遮蔽了前方的视线。浓烈的硫磺燃烧后的味道直冲鼻腔,呛得戚睿涵忍不住连连咳嗽了几声,眼睛也被刺激得微微泛红流泪。他强忍着不适,努力透过垛口的缝隙和硝烟的间隙向外望去,只见正在拨马回撤的那支清军骑兵中,有四五骑应声人仰马翻,战马的悲鸣和骑手的惨嚎隐约可闻。但大部分清军骑兵显示出高超的骑术和战术纪律,一边在马上灵活地扭身回射,一边加速向后退去,试图逃离火铳的有效射程。
然而,守军的打击并未停止。
“火炮,放!”又一个命令穿透了嘈杂。
紧接着,城头上那几门早已准备就绪的重型火炮发出了这个时代最为狂暴的怒吼。
“轰、轰、轰、轰——”数声巨响几乎要震破戚睿涵的耳膜,他觉得脚下的整段城墙都在这一瞬间明显地颤抖、晃动了一下,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炮身猛地向后座退,又被炮架限制住。他亲眼看到,远处清军游骑主力聚集的区域,猛地爆起数团巨大的、混杂着泥土和火光的烟尘柱!虽然由于距离和精度问题,未能直接命中那支已经散开后撤的百人队,但爆炸产生的巨大声响、冲击波以及四处飞溅的碎石弹片,显然起到了强大的震慑作用。剩余的清军骑兵如同受惊的麻雀,再不敢逗留,以更快的速度狼狈后撤,最终汇入了远方的主力阵营之中。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小规模接触战,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清军似乎已经达到了侦察、骚扰和试探守军火力配置的目的,并未继续投入更多兵力进攻。庞大的营地依旧沉默地横亘在那里,如同蛰伏的巨兽。城头上,关宁军士兵们则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医护辅兵迅速上前,将刚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