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着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之策。董小倩则静静地坐在角落,擦拭着她的佩剑,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种仪式。
约莫子时前后,驿馆外终于传来了约定好的、轻微的敲门声——三长两短。戚睿涵精神一振,立刻上前开门。只见史可法与马士英悄然返回,身后跟着两人。一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白无须,皮肤细腻,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长期宫廷生活磨炼出的阴鸷与审慎,身着深青色太监服色,腰系牙牌,正是司礼监太监李继周;另一人则三十出头,身材魁梧挺拔,面容刚毅,皮肤黝黑,下颌线条硬朗,身着赤色飞鱼服,腰佩狭长锋利的绣春刀,行走间带着军人的沉稳与煞气,乃是锦衣卫镇抚使满从第。
四人迅速闪身进入房间,反手关上房门。灯光下,李继周和满从第的脸色都极为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震惊。显然,史可法和马士英已经将计划和盘托出,这对他们的冲击极大。
李继周尖细的嗓音率先响起,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和破釜沉舟的狠厉:“杂家……杂家全家老小,皆丧于辽东鞑子的屠刀之下,此仇不共戴天。陛下若执意要引狼入室,与那些杀害杂家亲人的仇寇联手,杂家……杂家也只好做这悖主之事了!”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痛苦与仇恨的泪光,但很快被决绝取代。
满从第则抱拳沉声道,声音如同金石交击,铿锵有力:“末将伯父满桂将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我满家满门,与东虏势不两立。末将深知联虏之害,无异于自毁长城。末将愿听从诸位大人调遣,清君侧,正视听,助陛下明辨利害!”他话语简洁,却带着军人特有的果决和一种为家国复仇的炽热情感。
戚睿涵心中一定,最关键的内应和武力执行者已然到位。他再次将行动细节逐一确认了一遍:由李继周利用其职权,以加强戒备或调整班次为名,调开弘光帝寝宫——坤宁宫外围的部分非核心侍卫,并暗中打开方便之门;满从第则率领其绝对信任的、人数在二十人左右的一小队锦衣卫缇骑精锐,换上便于行动的深色服饰,直入寝宫,迅速控制朱由崧及其身边可能存在的贴身太监官女,务必做到迅雷不及掩耳;史可法与马士英则在宫外预先约定的安全地点策应,一旦事成,满从第发出信号,他们立刻以内阁大学士的身份,连夜起草诏书,宣告联顺抗清之国策,并准备安抚可能骚动的朝臣;戚睿涵则随同满从第的队伍一起行动,以便在关键时刻与朱由崧沟通,阐明利害,避免其因过度惊恐而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计划已定,众人再无多言,彼此交换了一个充满决绝与信任的眼神。成败,在此一举。
一行人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由熟悉宫禁路径的李继周引路,悄无声息地离开驿馆,向皇城方向潜行。南京的皇城,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巍峨而森严,高大的宫墙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仿佛一只蛰伏的、随时可能苏醒的巨兽。李继周对宫禁路径了如指掌,他带着众人避开灯火通明的主要通道和宫门,专走那些偏僻无人的小径、夹道,甚至是一些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年久失修的侧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和极力放轻的脚步声。偶尔遇到一队巡逻的侍卫,李继周便主动上前,亮出司礼监的腰牌,低声吩咐几句,那些侍卫见是宫内权势太监,也不敢多问,恭敬行礼后便继续巡逻,并未起疑。
终于,穿过一道道宫门和幽深的巷道,来到了弘光帝朱由崧寝宫——坤宁宫的外围。这里的气氛明显更加肃静,巡逻的侍卫也更多了些。李继周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隐蔽在宫墙拐角的阴影里。
他独自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换上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从容上前,与守在外围宫门的侍卫队长低声交谈了几句,又出示了令牌,低声吩咐道:“杂家奉旨,今夜坤宁宫加强戒备,尔等带人往西边巡逻辑些,此处自有安排。”那队侍卫显然是李继周早已安排好的心腹,或是被他平日权势所慑,闻言后并未多问,只是默默抱拳行礼,随后便领着队伍,踏着整齐的步伐,退到了更远的地方巡逻,巧妙地将坤宁宫核心区域隔离出来。
满从第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回头对隐藏在阴影中的手下们一挥手。那十余名精心挑选的、身手矫健、对满从第绝对忠诚的锦衣卫缇骑,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散开,两人一组,迅速而精准地控制了寝宫周围的各个出入口、走廊拐角等关键位置。满从第则亲自带着两名最得力的亲信,与戚睿涵、李继周一起,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接近坤宁宫那扇沉重而华丽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