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能平息朝议,稳住我等位置。”
左良玉冷哼一声,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带着武人的蛮横:“便宜他吴三桂了,若非他跑得快,去了那蜀中天险,这口黑锅,他还未必背得动呢。不过也好,日后朝廷若要用人,还得倚重我等。”
三人相视而笑,仿佛刚刚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先前在史可法面前的那点尴尬和紧张早已烟消云散,脚步轻快地向着宫外走去,开始谋划下一步如何巩固“胜利果实”,至于国家的危亡、将士的冤屈,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直房内,史可法缓缓睁开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马士英,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绝望:“瑶草兄……如此处置,忠奸不分,赏罚不明,岂非令前线浴血将士心寒?岂非自毁长城?将来还有谁肯为朝廷效死?”
马士英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种现实的冷酷:“宪之啊,你的心情,我岂能不知?非是我不明是非,不辨忠奸。只是……朝廷如今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再也经不起大的波澜了。吴三桂已走,其部亦残,总不能为了一个已不在掌控、甚至与流寇合流的将领,再逼反了眼前这三个拥兵自重的家伙吧?他们若闹将起来,江南顷刻间便是大乱。稳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稳定,维持住这个局面,方能从长计议。”
史可法沉默良久,直房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噼啪声。他知道马士英说的是部分残酷的实情,但这实情,却如此令人难以接受,如此令人感到窒息。他最终没有再反驳,只是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充满了无尽疲惫与失望的叹息。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乌云低垂,仿佛一场足以覆盖整个南京城的大雪即将降临,要将这宫阙,连同它内部的所有污秽、不公与倾轧,一同掩盖在冰冷的白色之下。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成都,则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虽然已是冬季,但蜀地盆地的寒意,比起江南那种浸入骨髓的湿冷,少了几分黏腻,多了几分干爽。天空虽也时常阴霾,但偶尔露出的阳光,却能带来一丝真实的暖意。平西侯吴三桂临时安置的行在内,灯火通明,人声略显嘈杂,虽然难掩败退后的疲惫与伤痛,但终究是暂时脱离了那片被死亡阴影和叛卖行为笼罩的山西战场,获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李定国、刘文秀这两位大西军中的重要将领,设下宴席,为吴三桂、戚睿涵、董小倩以及关宁军的主要将领接风洗尘,也算是尽地主之谊。宴席不算奢华,没有南京官场上那些精巧却无味的菜肴,但大块的牛羊肉在鼎中翻滚,烈酒用粗陶碗盛着,管够管饱,充满了军中特有的、粗犷而真诚的豪迈气息。
几碗滚烫的烈酒下肚,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勾起了心中的愁绪。劫后余生的感慨,对死去战友的怀念,以及对阮大铖、田仰、左良玉等叛徒的切齿愤懑,开始在一些性情刚烈的关宁军将领胸中翻涌、发酵。
一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身材魁梧的参将刘乘驰,猛地将手中的酒碗顿在桌上,浑浊的酒液溅出老高。他红着眼睛,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吼道:“侯爷,兄弟们死得冤啊,死得憋屈。那阮大铖、田仰、左良玉,个个该千刀万剐;还有南京城里那帮只知道争权夺利、贪生怕死的官老爷们,他们坐在暖阁里,喝着香茗,听着小曲,知道马家坡那黄色的毒气吸进肺里是什么味道吗?知道震天雷在身边炸开,铁片子撕开血肉、打断骨头是什么感觉吗?知道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在自己面前咳血咳到死,或者变成缺胳膊少腿的废人,是什么滋味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引得席间众将纷纷侧目,许多人也感同身受,红了眼眶,低下头,紧握着拳头,席间弥漫开一股悲愤而压抑的气氛。
吴三桂端着酒碗的手稳如磐石,他脸上的表情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有偶尔闪过的痛楚和凌厉,显示他内心并非平静。他没有立即回应部下的抱怨,而是将目光投向坐在下首、显得与这军人宴席有些格格不入的戚睿涵和董小倩。这一路走来,这两个年轻人的见识、勇气和那份超越时代的清醒,已经赢得了他的尊重和倚重。
戚睿涵感受到吴三桂的目光,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布巾擦了擦嘴角。他知道,此刻任何煽动性的言论,都可能让这支刚刚脱离险境、情绪如同火药桶的军队,陷入更危险的境地——那就是与南明朝廷彻底决裂,甚至可能引发内部火并。这绝对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必须说点什么。
“诸位将军,”戚睿涵的声音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