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中原繁华重镇,号称“十省通衢”之地,如今已彻底沦为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焦土。
高大的城墙如同被巨兽啃噬过一般,多处坍塌,断口处砖石嶙峋,焦黑的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遍布墙头墙体,那是清军火风筝和轰天雷日夜不息轰击留下的烙印。城门楼早已化为一片瓦砾,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梁歪斜地指向天空,如同死不瞑目的尸骸。城头上,原本飘扬的“明”字大旗和“吴”字将旗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清军的蓝色龙旗和一些满洲镶红旗、正蓝旗的旗帜,在带着焦糊味和淡淡血腥气的风中,有气无力地飘动着。
城内更是满目疮痍。曾经商铺林立、人流如织的街道,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烧得只剩下框架的屋舍,以及散落各处的碎砖破瓦、残破兵器。断墙之下,偶尔可见一滩滩未能彻底清理的暗红色血迹,吸引着嗡嗡作响的蝇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刺鼻的气味——硝烟的硫磺味、木材燃烧后的焦糊味、尸体腐烂的恶臭,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仿佛渗入砖石骨髓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一队队穿着蓝色或红色棉甲的清兵,手持长枪或新式的火铳,在街道上巡逻,靴子踏过碎砖乱石,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他们的眼神警惕而麻木,扫视着这片他们付出巨大代价才夺取的废墟。偶尔有零星的幸存百姓,如同惊弓之鸟,从残破的门缝后或瓦砾堆中投来恐惧而仇恨的目光,旋即又迅速隐没。
原河南府衙,如今成了清军主帅、肃亲王豪格的临时行辕。大堂内,虽然清理过,但依旧残留着战斗的痕迹,墙壁上有刀劈斧凿的印记,地砖缝隙里透着暗红色。
豪格大马金刀地坐在原本属于明朝知府的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把玩着一只精美的和田玉杯,玉质温润,雕工精巧,但他脸上却毫无欣赏把玩之意,反而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尼堪坐在下首,看着豪格那山雨欲来的表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王爷,”良久,尼堪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河南府已下,我军兵锋直指中原腹地,打开了南下的门户,为何您还闷闷不乐?无论如何,这总归是一场胜利。”在他看来,虽然过程极其艰难,损失远超预期,但终究是拿下了这座战略意义重大的城池,完成了预定的作战目标,无论如何,也应当在给北京的战报上书写一场“大捷”。
“胜利?”豪格嗤笑一声,声音沙哑而充满嘲讽,他将手中的玉杯重重顿在身旁的楠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杯中的茶水溅出少许。“尼堪,你觉得,我们眼下坐在这片废墟里,真的配称之为‘胜利’吗?”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大堂内投下沉重的阴影。他几步走到堂中,指着外面残破的城池景象,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一种近乎羞辱的愤懑:“吴三桂,他手下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两千关宁军,还是从山海关一路败退下来的疲兵。他们装备的是什么?是老掉牙的鸟铳,是数量有限、准头堪忧的老式火炮,是刀枪弓弩这些我们祖宗玩剩下的东西!而我们呢?”
豪格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住尼堪,一字一句地低吼道:“我们是十二万大军,是八旗精锐,有皇上和摄政王不惜血本调拨的最新式火器——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的改良火铳,能连续发射、如疾风骤雨般的五十连铳,一炸一片、地动山摇的震天雷。还有张侍郎……那个张晓宇研制出来的,让人咳血不止的毒气弹,能飞天纵火的火风筝。甚至……甚至还有更阴损的瘟疫武器作为后手!”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他们内部呢?那个蠢猪一样的马吉翔,不停地在后面拖他后腿,见死不救,最后还弃守了伊川,等于自己砍掉了自己一条胳膊。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几乎占尽了优势!”
他伸出两根手指,几乎要戳到尼堪的鼻子上,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后怕:“可就是这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吴三桂,就在这座河南府城里,硬生生扛住了我们十二万大军的轮番猛攻,扛了整整八天,八天啊!尼堪!”
豪格的声音越来越高,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你告诉本王,这八天,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两万,是整整两万八旗子弟的伤亡,这还只是初步统计,其中大半是我满洲巴牙喇、葛布什贤超哈这样的精锐,这还不算那些汉军旗、蒙古附庸兵的损失!他们死了多少人?就算他们死光了,也不过三万多人。我们用两万八旗精锐,换他三万多关宁军?这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