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近距离观其战法,窥得其火器制造之技,或能引入其匠人,乃至购得其巨舰火炮,于我朝未来之水师建设,乃至整个武备,亦是大有裨益之事。”
多尔衮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傲然的弧度:“张晓宇所献之火器图谱,连珠火铳、载人飞鸢、毒烟瘴雾,已足够犀利,足以助我八旗勇士横扫中原。至于西夷之技……待平定天下,四海臣服之后,再徐徐图之亦不为晚。眼下,速解淮安之困,打破中原僵局,方为第一要务。其余,皆可暂放一旁!”
数日后,天津大沽口。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海面上,仿佛触手可及。凛冽的寒风从辽阔的海面毫无阻碍地刮来,带着咸腥刺骨的气息,吹得港口旌旗猎猎作响,也吹得人脸颊生疼。海浪翻涌,灰蒙蒙的海水撞击着礁石和码头,溅起浑浊的泡沫。
一艘悬挂着大清龙旗的官船,在几艘小型护卫舰船的簇拥下,缓缓驶离了冰冷的码头。船身破开略显浑浊的海水,向着东南方向,那未知的、充满了夷人风浪与政治博弈的航线前行。
洪承畴独自站立在船头,任凭海风吹得他簇新的仙鹤补服紧紧贴在身上,衣袂翻飞,发出噗噗的声响。他花白的胡须在风中肆意飘拂,清癯的面容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与复杂的情绪。他目光深沉地望着那逐渐远去、最终模糊在冬日阴霾下的中土海岸线,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此行,身负摄政王重托,前去与那些红毛碧眼、言语不通、习俗迥异的西夷周旋,心中实无十足把握。他深知这些海外夷人狡诈重利,唯利是图,与其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步步惊心。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降清以来的种种际遇,从松锦大战后的彷徨挣扎,到最终剃发易服,位极人臣,再到如今这天下未定、内外交困的诡谲局势……自己这一生,似乎总在历史的漩涡中身不由己。
“中原未平,关外未靖,如今又要引入海外强援……这大清的江山,真能如摄政王所愿,稳稳坐下去吗?我洪亨九,此生是留芳,还是遗臭?”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茫然涌上心头,他拢了拢被海风吹得鼓胀的宽大衣袖,试图抵御那从心底泛起的刺骨寒意,最终长叹一声,转身走入那略显昏暗而颠簸的船舱。
舱内,随行的通事(翻译)、文书以及护卫将领早已恭敬等候。洪承畴在铺着软垫的木椅上坐下,摒退左右,只留下心腹文书。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翻阅那些由广东十三行部分商人、以及早年与荷兰人有过接触的官员提供的,关于荷兰东印度公司、台湾热兰遮城以及总督揆一性情喜好的卷宗资料。字斟句酌,试图从那些语焉不详、甚至相互矛盾的记载中,找出与揆一谈判的筹码、底线,以及可能打动对方的利益切入点。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路使者冯铨,则取道陆路南下。与洪承畴选择海路的沉稳不同,冯铨更倾向于陆路的“稳妥”与速度。装饰华丽的马车在颠簸不平的官道上疾驰,卷起阵阵黄尘。车厢内,冯铨裹着厚厚的紫貂皮裘,怀中抱着暖手的铜炉,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与算计的光芒。
他脑中已在飞速盘算着如何说服那些在澳门经营了近百年、与明朝地方官府关系盘根错节的葡萄牙人。“葡萄牙人不同于荷兰人,他们更‘接地气’,也更依赖与大陆的贸易。或许……他们更渴望打破目前这种受制于明朝地方官的状态,获得更大的自主权和更广阔的贸易网络?”
冯铨捻着颌下稀疏的胡须,细细推敲:“许以重利是必然,但更要让他们看到,只有与大清合作,才能彻底摆脱南明的掣肘,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自由贸易’地位。当然,底线必须守住,澳门的主权决不能放手,他们的活动范围必须受到限制……这其中的火候,需得好好把握。”他反复推敲着可能遇到的诘难,对方可能提出的苛刻条件,以及己方可以让步的底线与必须坚守的原则。
洪承畴的船队历经十余日风浪,多次谨慎地避开可能出现的南明水师巡哨(尽管郑芝龙主力北调,但零星巡逻船只仍存,不可不防),终于在这一日,看到了遥远海平面上浮现的那条墨绿色的线——台湾岛。
及至近前,一座由红色砖石砌成的、棱角分明的西方城堡,赫然矗立在台江沿岸。这便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重要据点——热兰遮城。城堡高大坚固,风格与中原建筑迥异,城墙上架设的黑洞洞炮口,指向苍茫大海,给人以强烈的异域感和压迫感。
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台湾总督揆一,对于大清使节的突然到来,确实感到十分意外。近期大陆战事胶着,公司商船也有所风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