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苏沙很快便根据这个方案,签订了密约,约定了双方联络的信号、方式,以及协同行动的大致时间表。
当来自南方海洋的密约通过八百里加急快马,星夜兼程传回北京紫禁城时,多尔衮览报后,阴郁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一丝狠厉的笑容。他立刻下令,将此事以适当的方式通报前线各军,用以鼓舞久战疲敝的士气,告诉将士们,破敌之机已现。
同时,他给多铎、鳌拜、阿济格、豪格等前线主帅下达了措辞极其严厉的命令:趁南明援军可能因后方遇袭而军心浮动、指挥紊乱之际,不惜一切代价,昼夜不停地加强攻势!尤其是载人火风筝与新式连珠火铳,要毫不吝惜地投入战场,务必要在西夷动手的消息广泛传开之前,最大程度地削弱、疲惫乃至击溃当面的明军,争取在战略上获得绝对的主动。
“告诉张晓宇,”多尔衮对兵部官员吩咐道,语气冰冷,“他督造的火器,现在是关键之时,若有任何差池,导致进攻受挫,提头来见。还有,让他再想想,有没有更厉害、更迅捷的法子,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尽快给本王打破这几道该死的城墙!”
中原战场,淮安城下。
时令已近暮春,但空气中弥漫的并非花草芬芳,而是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血腥味,以及一种尸体焚烧、毒气残留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诡异焦臭。整个城池上空,都被一层灰黑色的烟尘笼罩,昔日繁华的漕运枢纽,如今已成人间炼狱。
多铎站在中军大营前临时垒起的一座数丈高的了望台上,面无表情,如同石雕般凝视着远处那饱经战火、残破不堪的淮安城墙。他的眼神冰冷,只有在那代表着大清最新武力成就的“神火飞鸢”升空时,才会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热切。
只见远处空地上,数十名经过张晓宇“天工营”特殊训练的士兵,正在工匠的指导下,紧张地操作着巨大的绞盘和绳索。十几个巨大的、由特制坚韧皮革和浸过桐油的竹木框架制成的载人火风筝,借助着忽强忽弱的东南风,晃晃悠悠地、如同巨大的怪鸟般腾空而起。每个风筝下方,都用坚固的藤条悬挂着一个可容纳两人的吊篮。一名士兵负责操控风筝的平衡与方向,另一名士兵则负责投掷武器——或是绑缚着烈性火药包的“震天雷”,或是装着由张晓宇指导提炼的“绿气”、“褐气”等毒烟的陶罐。
这些死亡的使者,缓慢而坚定地飘向淮安城头。
城上的明军,在经过初期的恐慌与巨大损失后,似乎已经部分适应了这种来自空中的恐怖袭击。凄厉而悲凉的警钟再次急促敲响,士兵们嘶喊着,纷纷寻找掩体,或躲进临时加固的藏兵洞。城头上为数不多的、射程较远的火炮和重型火铳,在军官的督战下,奋力向空中射击。
轰、轰,炮口喷出火焰和浓烟,弹丸呼啸着划破空气。这些实心弹丸对付密集步兵阵效果显着,但对付在空中摇曳不定、速度不快的风筝,却显得力不从心,精度极差。偶尔有倒霉的风筝被直接命中或被霰弹扫中,皮革瞬间撕裂,竹制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折断声,连同吊篮中的清兵,拖着长长的黑烟和绝望的惨嚎,如同断翅的鸟儿般盘旋坠落,在地面上炸成一团耀眼的火球。
但更多的风筝,还是成功地逼近了城墙上空。
“放!”随着清军地面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吼声。
轰隆,爆炸声在城头、甚至在城内接连不断地响起,火光闪烁,浓烟滚滚。碎石、砖块、箭垛的残骸以及……人体的残肢,被巨大的冲击波抛向空中,又如同雨点般落下。
毒气弹炸开的地方,黄绿色或棕红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即便部分明军精锐已经配备了由李大坤和戚睿涵合作赶制出的、内衬活性炭和解毒药草的简易“驱鬼罩”(防毒面具),但在浓度过高的致命毒气中,仍有不少士兵因为面具破损、或反应不及而吸入毒烟,很快便倒地剧烈抽搐,口鼻溢出白沫,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颜色,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城墙上的防御设施被严重破坏,守军的旗帜一面面燃烧着、歪斜着倒下,守军的还击火力,在这来自头顶的、近乎降维打击的恐怖袭击下,被明显压制了下去,变得零落而无力,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告诉张晓宇,”多铎对身边的传令兵冷冷地说了一句,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他弄的这些玩意儿,总算没白费朝廷的钱粮。”随即,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在昏黄的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直指前方那如同受伤巨兽般喘息着的淮安城墙。
“步军,前进。楯车、云梯,全部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