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苛政如蝮,敌后星火(4 / 7)

里,此刻也盛满了沉重。

他们刚刚听完了来自京师的密报。负责传递消息的,是吴三桂麾下最得力的夜不收首领,一个如同影子般沉默精干的汉子,他已经将武英殿上发生的一切,尽可能详细地复述了一遍,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留下满室的压抑。

“……朝鲜使臣因礼仪不符合清廷所定规矩被斩,头颅送回;青州知府邴春华因请求拆满城,被指离间满汉,凌迟处死,诛九族,邻里连坐;兖州知府赵始发,为民请命,恳请朝廷放过几个入山求活的灾民,被指妄议朝政,袒护不法,立斩于市曹;而那几户,共计七户三十九口灾民,则由洪承畴亲自负责,派兵入山,悉数缉拿,就地处决,首级悬挂城楼示众……”吴三桂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他将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三起血案,一件件,一桩桩,清晰地再次道出,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血泪,重重砸在书房内三人的心头。

烛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不安地跳跃了一下,在戚睿涵年轻而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静静地听着,起初是难以置信,随即是愤怒的火苗开始在心中窜起。当听到赵始发只是因为替灾民说了几句话就被冠以“大逆不道”的罪名斩首时,他的拳头在桌下不由自主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刺痛。当最后听到那三十九口灾民,包括妇孺老幼,被洪承畴下令全部处死,首级悬城时,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仿佛有一股炽热到极致的岩浆在体内奔涌、冲撞,寻找着喷发的出口。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跳动。

终于,那积攒的怒火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再也抑制不住,霍然起身,右拳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在身旁坚硬的楠木桌案边缘。

“砰——”一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在书房内炸开。厚重的楠木桌案剧烈一震,桌上那盏精致的青花瓷盖碗被震得猛然跳起,盏盖滑落,“啪嚓”一声脆响,摔在青砖地上,顿时碎片四溅,温热的茶水茶叶泼洒开来,在地面上洇开一团深色的、狼藉的水渍。

“过分,简直太过分了,毫无人性!”戚睿涵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双目赤红,猛地转向窗外沉沉的暮色,仿佛要穿透这越来越浓重的黑暗,看清那远在北京的、施行着如此暴政的源头,“清虏……多尔衮,他们这哪里是在治国?分明是在驯奴!是在用屠刀和恐惧,把所有人都变成只会磕头、没有想的牲口。他们不要顺民,只要绝对听话、任打任杀的奴才。听话的,或许能苟活;不听话的,甚至只是像赵始发这样稍有异议,想说句公道话的,便是死路一条。连那些只想在山里刨口食吃,挣扎着活下来的百姓,他们都不放过,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质问:“他们这是明摆着要和天下所有还想站着活的人作对,要把所有还存留着良知和血性的人赶尽杀绝,要把这朗朗乾坤,万里山河,都变成他们爱新觉罗家可以肆意奴役、生杀予夺的猎场!”

来自现代社会的他,即便经历了明末清初这乱世的洗礼,见识了战场的残酷,参与了多次惨烈的守城血战,但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对生命的基本尊重,对公平正义的朴素追求。

他能够理解战争的你死我活,却难以消化这种系统性的、制度化的、视人命如草芥、以恐怖和株连来维持统治的极端野蛮与黑暗。张晓宇助纣为虐研发的那些超越时代的先进武器,是看得见的、摆在明面上的威胁;而清廷这种从根子上扼杀生机、践踏人性、毁灭一切不同声音的暴政,则是更令人窒息、更深入骨髓的黑暗,仿佛要将整个文明都拖入无尽的深渊。

董小倩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出声温言安慰。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秀美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寒霜,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的是冰冷刺骨的怒意与深沉的悲哀。她缓缓起身,走到那摊狼藉前,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捡起脚边一片最为锋利的碎瓷片。她的指尖用力,瓷片边缘甚至在她白皙的指腹上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但她仿佛毫无所觉。她沉默了片刻,才抬起眼,看向因激愤而胸膛仍在起伏的戚睿涵,又转向面色阴沉如水的吴三桂,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冰层下依旧奔流不息的河水,带着一种穿透纷乱表象的洞察:

“睿涵说得不错,一点都不过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片和水渍,仿佛那是无数罹难者鲜血的象征,“清虏此举,已非寻常的严刑峻法,而是倒行逆施,自绝于天下。《孟子》云:‘得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