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命其党羽分守各地。在昆明,他纵兵抢掠达七日之久,沐氏宗族、旧部凡有不从者,皆遭屠戮……府库积蓄被劫掠一空,民间财物被搜刮殆尽……其兵力,以其本部蒙自精锐为核心,裹挟了部分原守军中意志不坚的兵卒,以及被他威逼利诱的其他一些小土司、头人,如王硕、李日芳、朱养恩等部,粗粗算来,恐有三四万之众,且多为熟悉山地丛林作战的悍卒,战斗力不容小觑。”
他看向戚睿涵,语气愈发沉重,充满了忧虑:“更可虑者,正如戚先生所得密报,此贼确已生出投靠清虏、卖国求荣之心。他控制云南府后,并未急于全力西进攻打楚雄,反而分兵稳固东面通往贵州的普安路、北面通往四川的建昌路等通道,同时派兵南下威胁临安府,其意图不言而喻,正是在为迎接清军南下扫清障碍、铺平道路。若让其得逞,清军一旦自四川建昌或湖广辰州、沅州方向南下入滇,与沙逆内外勾结,则云南全境沦陷,只在旦夕之间。届时,西南屏障尽失,黔、桂、川皆暴露于兵锋之下,天下局势……唉,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 他连连摇头,痛心疾首。
那嵩猛地将手中的酒碗重重顿在桌上,碗里的酒液溅出不少,他怒目圆睁,骂道:“这狗贼,不仅占了昆明,作威作福,还在各地设立关卡,横征暴敛,搜刮钱财粮草,强征各族壮丁为他卖命,弄得各地乌烟瘴气,民怨沸腾。我们哈尼族,还有彝家的禄永命、王扬祖几个大头人,都不服他,联合起来保着楚雄、蒙自这边一些地方,他才暂时没敢全力来打。但他派人来传过话,威胁我们若不归顺,等他请来了‘北边’的天兵,就踏平我们所有山寨,鸡犬不留。我呸,老子怕他个鸟!山高林密,他来多少,老子叫他埋骨多少!”
戚睿涵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竹杯边缘摩挲,大脑飞速运转,将听到的信息与他所知的历史地理知识相互印证。沙定洲的叛乱,其规模、其危害性,尤其是其与外部势力勾结的可能性,远超他最初的想象。这不仅仅是一次内部权力更迭或土司骚乱,而是已经演变为一场可能彻底改变明清之际整个中国南方战局的关键性事件。沙定洲控制了云南的政治经济中心,拥有相当的兵力,并且主动寻求与最危险的敌人——清廷勾结,其威胁等级,在当下这个时间点,甚至暂时超过了正面的某些清军部队。
“沙定洲其人性情如何?用兵有何特点?其内部,是否铁板一块?可有能分化瓦解之处?”戚睿涵追问细节,这些都是未来制定平叛策略,寻找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机会的关键所在。
沐天波思索片刻,整理着记忆与情报,道:“沙定洲此人,性情桀骜凶悍,贪残好杀,睚眦必报,但并非全然无谋的莽夫,否则也不会隐忍多时,选择最佳时机突然发难。其用兵,颇擅偷袭、诈降、山地穿插迂回,正面列阵攻坚非其所长。至于其内部……”他看了一眼那嵩,示意他补充。
那嵩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屑:“沙定洲能迅速控制滇东南,靠的就是狠辣和许以重利。但他对手下和各部依附他的土司,也多有猜忌防范,赏罚全凭个人好恶。像他手下有个叫汤嘉宾的谋士,是个落第秀才,有些鬼主意,据说就因为一次献策未被采纳,反而被沙定洲当众斥责,便心存怨念。还有几个像王硕这样的小土司,是被他武力胁迫,家小被扣,才不得已依附的,心里未必真心跟从他造反,更别说投靠清虏这种遗臭万年的事情了。只是现在沙贼势大,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不敢反抗而已。”
“哦?”戚睿涵眼中精光一闪,这无疑是一个极佳的可供利用的突破口。“也就是说,沙定洲看似势大,实则根基未必稳固,内部存在裂痕,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那些被胁迫者,以及像汤嘉宾这样心怀怨望者?”
“可以这么说。”沐天波肯定地点头,眼中也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只是他如今势头正盛,兵锋锐利,又有可能引来清虏这棵大树作为倚仗,那些心存异志者,暂时还不敢表露,只能隐忍观望。”
戚睿涵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大致的轮廓和初步的行动方向。他站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一幅略显简陋、但标注了主要府州县和山川关隘的云南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昆明、楚雄、蒙自、建昌、普安等关键地点,脑海中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沐国公,那嵩头人,诸位,”戚睿涵转过身,面对众人,语气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心,“沙定洲之乱,必须尽快平定,迟则生变,恐酿成倾天之祸,让我等再无立足之地。我以为,当务之急,有几件事需立即着手,双管齐下,甚至多管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