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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睿涵……吴三桂……还有那些该死的泥腿子……”多尔衮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充满恨意,拳头紧紧握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虬结。他猛地将目光转向孝庄,带着一丝最后的希冀和不容回避的质问,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刺穿人心:“北京城,依你之见,还能守多久?豪格、鳌拜他们,能坚持到各地援军,或者……出现转机吗?”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脆弱。
孝庄沉默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下,避开了多尔衮那锐利而急切的目光,她轻轻将福临往身边拢了拢,用掌心温暖着孩子冰凉的小手,没有直接回答那个令人绝望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更富深意、更冷静,近乎残酷的语气缓缓说道:“盛京,是我大清龙兴之地,祖宗基业所在,根基尚存,满洲故老犹在。张晓宇已率部分核心匠人,携最重要的火器图纸、工艺流程,先行前往布置,假以时日,未必不能重整旗鼓。只要皇上和王爷您在,大清的国祚就还在,希望就还在。北京……虽是煌煌帝都,汉家菁华所聚,万方辐辏,然则……”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清晰,每个字都敲在多尔衮的心上,“终非我辈可久安之地,强留于此,恐为孤注,险矣。一旦有变,则万事皆休。”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留下,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爱新觉罗氏血脉断绝。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精准地压垮了多尔衮心中仅存的、依托北京坚城挽回局面的侥幸。他深知孝庄的判断是对的,这个女人在危机时刻的冷静和决断,往往比他这个男人更甚。一旦城外那个起初被嗤之以鼻的土堆达到某种高度,或者联军想出其他更致命的办法,内外交困、士气低迷的北京城,被攻破只在旦夕之间。他不能,也绝不敢,将大清的皇帝、整个统治核心和未来的国运,全部赌在这座已然风雨飘摇、人心离散的孤城之上。一种巨大的、沉重的疲惫感席卷了他,伴随着放弃的释然和失败的苦涩。
决断,在瞬间形成。多尔衮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殿内冰冷的寒意,眼中所有的犹豫、挣扎、愤怒都被一种冰冷的、属于政治家和枭雄的果决所取代。他站起身,身体似乎因这个决定而微微晃了一下,但随即站稳,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对殿外沉声喝道:“传令下去,秘而不宣,即刻准备。今夜子时,由正黄旗最忠诚可靠之巴牙喇护军营护卫,皇上、太后以及诸位皇室宗亲、大学士、六部尚书等核心臣工……轻车简从,只带必备之物,即刻启程,出东直门,经通州、山海关,迁都盛京!”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那是对放弃帝都的不甘,也是对留下断后者的某种冷酷利用,声音更冷地补充:“令豪格、鳌拜、阿济格三位宗室、武将,率领其余八旗将士,死守皇城及内外城,务必拖住联军主力,为圣驾安全撤离,争取至少十天的时间。告诉他们,这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望他们不负皇恩,竭力效忠!”这道命令,冰冷而残酷,意味着被留下的豪格等人,几乎注定要成为弃子,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为逃亡争取时间。殿内角落的阴影里,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夜色,如同墨汁般浓稠,掩盖了无数秘密和仓皇。子时刚过,紫禁城失去了往日的寂静,一种压抑的、匆忙的气氛在宫墙内流动。一队队没有任何标识的车马,如同幽灵般,从紫禁城的东华门、神武门等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出,融入了北京城沉睡般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马蹄被厚布包裹,车轮轴上好了油,车辕也用布条缠紧,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多尔衮、孝庄带着小皇帝福临,以及张晓宇等掌握核心技术的汉臣,踏上了前往东北故地的逃亡之路。
他们带走了尽可能多的金银细软、典籍档案和关乎国运的机密文件,却带不走这座他们曾奋力夺取、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煌煌帝都,也带不走那注定将要崩溃的华北统治,更带不走弥漫在留守将士心中那逐渐蔓延的绝望。车辚辚,马萧萧,在寂静的夜里,这微弱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刺耳,迅速消失在通往东北方向的官道尽头。
就在多尔衮一行仓皇北遁的第七天夜里,戚睿涵再次亲自站在了已然成型的巨大土坡之下。经过联军将士近乎不眠不休的努力,这道人造的奇观已然巍然耸立,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土黄色巨蟒,其脊背斜斜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倚靠在南门城墙边。坡面宽阔而坚实,由无数浸透着士兵汗水、甚至混合着零星血迹的麻袋层层垒砌、反复夯实而成,踩上去,脚感坚硬而踏实。
坡顶距离雄峻的城头,仅剩最后丈余的高度,宽阔的坡面甚至足以容纳数十骑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