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铁诏丹心缚苍龙(4 / 6)

波,身为大明世袭罔替的国公,镇守一方的重臣,在如此关键时刻,竟敢犹豫不前,甚至还公然为逆贼张献忠说话。他们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皇帝?还有没有君臣纲常。莫非真以为,这大明江山,离了他们就不转了不成。朱由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种被轻视、被背叛的怒火在血管里奔流。

“陛下,”一名小太监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跪在珠帘之外,声音颤抖地禀奏,“禀陛下,马士英、史可法二人,已分别在其家中被拿下,现已押解至镇抚司,听候陛下发落。”

朱由崧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冰冷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发落?自然是与那沐天波一同,押入天牢,严加看管,仔细审问。务必要查清楚,他们到底与那些流寇逆贼,私下里有多少勾结,多少往来!”他强调着“仔细审问”和“勾结”,仿佛已经认定了他们的罪行。

他要用这些人的血,来洗刷自己曾经遭受的屈辱;要用他们的头颅,来震慑所有可能还在暗中质疑他权威、同情“流寇”的臣子。联顺抗清之时,势比人强,他需要借助这些人的力量、声望和所谓的“大义”来抵御外侮,保住江山。

如今,最大的外患清虏已灭,江山重光,大敌已去,这些曾经“有功”的臣子,尤其是曾亲眼目睹、甚至亲手制造了他屈辱一幕的马、史二人,就成了他心头必须彻底拔除的尖刺。不除掉他们,他寝食难安,总觉得自己的龙椅之下,潜藏着无数窃窃私语和嘲笑的目光。这种近乎偏执的猜忌,驱使他采取了最极端的手段。

“拟旨,”朱由崧对侍立在一旁,脸色同样苍白的翰林官说道,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马士英,史可法,位居枢要,身受皇恩,然不思尽忠报国,反结交外臣,心怀异志,于国难之际,胁迫君上,败坏纲常,罪证确凿,罪不容诛。沐天波,世受国恩,执掌方面,然暗通逆贼张献忠,抗旨不遵,阴持两端,其心可诛。三人一并革去所有官职、爵位,抄没家产,打入天牢,待秋后……处斩,以正国法!”说到“处斩”二字时,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秋后处斩”这四个字,他从唇齿间轻轻吐出,轻描淡写,却已然决定了三位曾经在抗清战场上叱咤风云、力挽狂澜的重臣的最终结局,也彻底关上了和平的大门。

这道充满杀意的旨意,迅速通过通政司下达,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看似平静的北京城上空,震得所有听闻者心神摇曳。

城东,史可法在他那间堆满书籍、陈设简朴的书房中,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带走。他没有丝毫反抗,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在转身离去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悬挂在墙壁正中央、自己亲手所书的“鞠躬尽瘁”四个大字的匾额,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与释然,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任由那些粗暴的手将他押解出门。书房桌案上,还摊开着一本读到一半的《左传》,墨迹未干的毛笔搁在笔山上,仿佛仍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城西,马士英则是在他那座装饰奢华、终日笙歌的私宅内,于纵情声色的宴席间被当场抓获。他起初试图分辨,声音因惊恐而尖利,甚至还想搬出当年拥立陛下于南京的“定策之功”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但换来的只是锦衣卫更加粗暴的推搡和毫不掩饰的嘲弄与呵斥。精美的酒肴被打翻在地,歌姬乐工惊慌逃散,一片狼藉之中,马士英面如死灰,昔日权势熏天的阁老,此刻成了阶下之囚。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伴随着夏末燥热的风,迅速传遍了京师的每一个角落。朝野上下,为之震动。尤其是那些曾不同程度参与或支持过“联顺抗清”方略,或与马、史二人有过较多往来的官员,无不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脊背发凉,噤若寒蝉。陛下这是要彻底清算旧账,要将那段“屈辱”的历史连同见证者,一并抹去了。一时间,各家府邸门户紧闭,往日车水马龙的官员聚居区也变得门庭冷落,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在暗流中涌动。

北京,镇抚司诏狱。

这里仿佛是阳光永远无法照进的另一个世界。深入地下,阴暗潮湿,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沿着长满青苔的缝隙缓缓滑落,滴答声在幽深的甬道中回响。

空气中永远混杂着一种霉烂、血腥和污物发酵后形成的难以形容的恶臭,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粘稠地附着在皮肤和呼吸道上。只有高处墙壁上那个巴掌大小、装着粗铁栏的气窗,能偶尔透进一丝微弱得可怜的光线,勉强照亮空气中无数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