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衡州劝降和桂岭易帜(1 / 7)

暮春时节的衡州,总浸润在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与温热里。湘江浩渺的水汽,如同一条无形的巨纱,终日在城郭与远山间缠绕、氤氲,使得那些本该棱角分明的山峦轮廓,变得影影绰绰,仿佛水墨画上不慎滴染的淡墨,洇开了一片朦胧。

战争的铁蹄尚未直接践踏这片土地,但那股由北向南蔓延而来的紧张与萧条,已然如同无声的瘟疫,渗入了衡州城的骨髓。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面色多是凝重,市集不复往昔喧哗,摊贩稀疏,货物也显得寡淡,偶尔有几声叫卖,也很快湮没在沉闷的空气中,带不起一丝生气。

戚睿涵与董小倩牵着马,默然行走在这略显沉寂的街道上。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更反衬出周围的空寥。

戚睿涵早已习惯了明末的动荡,但每一次目睹民生之艰,心头仍不免压上重石。他身形挺拔,面容因常年奔波而略显风霜,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此刻,那眼底深处正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如同湘江上化不开的浓雾。

董小倩侧过脸,目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宇间。她一身利落的劲装,衬得身姿矫健,清丽的面容上带着关切。“元芝,”她声音轻柔,如同春风吹拂柳梢,“你真有把握说服桂王?他毕竟是朱明宗室,血脉相连,这份羁绊,非同小可。”她深知朱由榔与戚睿涵的结义之情,也明白宗室身份对于这位桂王而言,是何等沉重的枷锁。

戚睿涵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芬芳与潮湿水汽的空气,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中的块垒一并排出。“正因他是我的义兄,更因他是朱由榔,而非冥顽不灵之辈,我才觉得有必要走这一趟。”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理性的分析:“于公,大明气数已尽,朱由崧倒行逆施,排除异己,连史可法、马士英这等重臣都难容,更是背信弃义,欲对诚心归顺的顺王下毒手。天下苦明久矣,人心离散,大顺方是希望所在。于私,”他顿了顿,嘴角牵起一丝微苦的弧度,“我不愿见义兄为这艘千疮百孔、必将沉没的破船陪葬。血脉是羁绊,但不应是束缚命运的枷锁。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我相信他懂得这个道理。”

他目光投向街道尽头那座依稀可见的王府轮廓,语气转为深沉:“至于把握……世事如棋,乾坤莫测,谁能说有十成把握?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但无论如何,这一趟,必须走。”

董小倩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她了解戚睿涵,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炽热而坚韧的心。他做出的判断,往往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能兵不血刃地说服桂王朱由榔归顺,拿下湖广,无疑将极大加速天下一统的进程,让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早日迎来安宁。这份愿景,支撑着他们一路前行。

桂王府的朱红大门依旧巍峨,保持着亲王的规制,但门庭却比戚睿涵记忆中冷清了许多。石狮无言,漆色在潮湿空气中显得有些黯淡,昔日往来不绝的车马轿舆不见踪影,只有几名侍卫肃立,神情警惕中透着一丝落寞。通传之后,两人很快被引了进去。府内庭院深深,廊庑寂寂,偶尔走过的仆役也都低眉顺眼,脚步轻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朱由榔在书房接待了他们。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常服,未戴冠冕,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面色是显而易见的疲惫,眼下的乌青如同晕开的墨迹,诉说着连日来的失眠与焦虑。见到戚睿涵和董小倩,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随即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

书房内只剩下三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卷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潮霉味。窗外,几株芭蕉叶阔大而略显蔫软,无人打理的花圃中,杂草已悄然侵占了几分领地。

“元芝,小倩姑娘,别来无恙。”朱由榔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如今局势纷乱如麻,你们此刻前来衡州,想必不是为了与为兄叙旧话家常吧。”他的目光落在戚睿涵脸上,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了然的沉重。

戚睿涵拱手,神色郑重,开门见山:“义兄明鉴。小弟此次冒昧前来,实非为私谊,乃是为义兄,为这湖广万千军民的前途命运而来。”

朱由榔轻轻叹了口气,并未直接回应,而是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庭院中那几盆因疏于照料而叶片卷曲、色泽黯淡的花草,仿佛那便是他自身处境与大明江山的写照。

“是来劝降的吧。”他的语气平淡,不是疑问,而是带着疲惫的陈述,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是劝义兄择良木而栖,顺天应人。”戚睿涵纠正道,语气愈发诚恳,“义兄,如今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