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衡州劝降和桂岭易帜(4 / 7)

点洒在驿馆窗棂上时,戚睿涵和董小倩被院落外传来的一阵急促马蹄声惊醒。他们推开窗户,只见一名身着王府服饰的侍卫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驿馆门前,恭敬地递上了一封密封好的信函。

信笺是上好的宣纸,带着淡淡的檀香,上面的字迹是朱由榔亲笔,力透纸背,却只有简短的一行:“元芝吾弟,兄已决断,可来王府一观。”

戚睿涵与董小倩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与一丝终于落地的轻松。他们迅速整理好衣冠,再次策马前往桂王府。

远远地,尚未抵达王府正门,他们便看到了那面高高飘扬在王府门前旗杆上的巨大旗帜——昨日还赫然悬挂、象征着大明皇权的明字杏黄旗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崭新、硕大、在清晨微凉空气中猎猎招展、无比醒目的“顺”字大旗。那旗帜的红色,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如同燃烧的火焰,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悄然降临。

旗帜之下,朱由榔身着正式的亲王蟒袍,头戴翼善冠,神情肃穆庄重,却不见昨日的疲惫与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平静,以及一种破釜沉舟后的释然。他的身边,站着湖广总督何腾蛟与巡抚堵胤锡,两人脸上神色复杂,交织着无奈、彷徨,但最终都归于一种面对现实的沉默与认同。再其后,是衡州城内的主要文武官员,以及许多闻讯自发聚集而来的军民,人群黑压压一片,窃窃私语声中,更多的是一种解脱般的骚动与对新秩序的期盼。

见到戚睿涵二人走近,朱由榔主动迎上前几步,紧紧握住戚睿涵的手,他的手掌微凉,却带着坚定的力量。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元芝,你所言不错。为一家一姓之虚名,死守一名存实亡之朝廷,而置湖广万千军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此非仁,非义,亦非智。为兄愿率湖广全体官民,归顺大顺,望永昌皇帝能体恤苍生,不负天下万民之望。”

他的话音落下,场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已久的、混杂着欢呼、议论和如释重负的叹息声。显然,桂王的这个决定,符合了绝大多数人在乱世中求生、求安定的内心期盼。

戚睿涵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彻底落地,他反手用力握住朱由榔的手,语气坚定:“义兄今日之抉择,乃深明大义之举!湖广百姓幸甚!天下苍生幸甚!小弟必即刻上书,向永昌皇帝详细禀明义兄顺应天命、顾全大局之功!”

至此,湖广大局,尘埃落定。

几乎就在戚睿涵成功说服朱由榔的同时,另一条更为南方的战线上,李自成御驾亲征的大顺主力,已携雷霆万钧之势,突破了重重关隘,兵锋直指广西边境。

广西巡抚瞿式耜,是明末难得的能臣干吏,素以忠贞清廉、操守严正着称,在士林中声望颇高。然而,对于出身草莽的农民军政权大顺,他内心深处总存着一份士大夫固有的隔阂、疑虑,甚至是难以言说的排斥。而他麾下的参军张同敞,乃万历朝名臣张居正之曾孙,家学渊源,性格刚烈耿直,对明朝的忠诚更是刻入骨髓,近乎一种信仰。面对顺军压境的巨大压力,桂林城内的气氛,比起衡州,更为凝重,更为肃杀,大有一番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然而,现实的困境是无法仅靠忠诚和气节来弥补的。广西明军的粮草供应,早已陷入了绝境。南京朝廷的调拨文书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信,而地方上的搜刮也已到了敲骨吸髓的程度,再也榨不出多少油水。军营里,怨声与饥饿相伴,士兵们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蜡黄,士气低落到了谷底。

是夜,桂林明军大营虽然灯火通明,巡夜士卒的身影依旧在走动,但整个营区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躁动与不安。

张同敞按剑巡视营区,他听到的不再是昔日慷慨激昂的请战之声,也不是同仇敌忾的杀敌誓言,而是此起彼伏、难以抑制的抱怨声和因饥饿而引发的腹鸣。他走到一处较小的篝火旁,看到几名面黄肌瘦的士兵正围着一口冒着微弱热气的铁锅,锅里翻滚着几乎看不见任何油星的野菜汤,旁边散乱地放着几个黑乎乎、干硬得能磕掉牙的粗面饼子。

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抬起缺乏神采的眼睛,看到张同敞,忍不住低声嘟囔道:“参军大人,您看……这,这清汤寡水的,怎么吃啊?以前跟着您和瞿抚台打清虏的时候,再难,再苦,也没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守城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和不解。

旁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用木棍无意识地搅动着锅里的野菜,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