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蹲在城墙根下,眼神麻木地望着城外漆黑的夜空,或是窃窃私语,交换着各种令人沮丧的小道消息。
所谓的督师阮大铖、田仰等人,早已没了平日里的官威,只是躲在相对坚固安全的城楼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不时派出亲信家丁去打探皇城和高弘图府邸的动静,心中盘算的已全然不是如何守城,而是如何在城破之后保全自己的性命家财,甚至还在心底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幻想着是否能像沐天波等人那样,在新朝凭借某些“贡献”或“关系”谋个一官半职,虽然他们自己也深知往日名声太臭,这希望是何其渺茫。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只有巡更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夜空。南门附近,突然响起一阵并不激烈但异常坚决、迅速的兵器碰撞声和短促的喝令声、闷哼声。早已准备就绪的高弘图和左懋第,带着各自精心挑选、绝对忠诚的家丁护院,以及部分被他们以大义和生路说动的守门中下层将领,以巡查防务为名,迅速控制了南门的枢纽位置——绞盘房和城门洞。任何试图反抗的、仍旧愚忠于朱由崧的军官和兵士,都在短暂的格斗中被迅速制服或当场格杀,血腥味在夜风中淡淡飘散。
“开城门!”高弘图站在幽深的城门洞内,望着眼前那扇巨大的、镶嵌着铜钉、象征着大明王朝最后尊严与隔绝的沉重门扉,用尽全身力气,沉声下达了改变历史的命令。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城门洞内回荡,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重与释然。
巨大的、早已缺乏润滑的绞盘开始转动,发出沉闷而刺耳的“嘎吱——嘎吱——”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仿佛巨兽的呻吟。沉重的城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向内拉开,一道缝隙,逐渐扩大,最终洞开。城外清凉的空气裹挟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涌入闷热的城内。几乎在同一时间,西城方向也传来了类似的、绞盘转动的声响以及城门开启的沉闷摩擦声,朱大典和张慎言也成功地控制了西门。
城外,早已严阵以待、如同潜伏猎豹般沉默的大顺军队,在收到约定的信号后,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如同无声的暗流,沉默而有序,迈着坚定的步伐,涌入了北京城。
瞬间,成千上万支火把被点燃,熊熊火光骤然照亮了城门内外,映照着顺军士兵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他们眼中闪烁着对新时代的憧憬;也映照着那些主动放下武器、跪伏在道路两旁的明军士兵茫然、恐惧或如释重负的神情。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顺军的先头部队在经验丰富的将领指挥下,迅速沿着主要街道向皇城方向稳健推进,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甲胄的碰撞声以及马蹄敲击青石路面的声音,汇成一股强大的洪流,响彻了北京沉寂的夜空,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皇城内的朱由崧,几乎在南门和西门被打开的瞬间,就被连滚爬爬冲入寝宫的内侍和太监惊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未曾安眠。噩耗传来,他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彻底破灭。阮大铖、田仰、马吉翔三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进殿内,官帽歪斜,衣衫不整,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恐惧:“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高弘图、左懋第他们反了!他们开了南门和西门,顺贼……顺贼的大军已经进城了,正朝着皇城而来!”
“完了……全完了……大明……二百七十六年国祚……”朱由崧瘫在龙椅上,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地望着殿顶华丽的藻井,喃喃自语,仿佛魂魄已然离体。
阮大铖急得跺脚,尖声道:“陛下,陛下,现在不是哀叹的时候,趁现在乱军还未完全合围皇城,我们……我们或许还能扮作百姓,混出城去,前往南京,或可……或可再图后举!”他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南京早已是大顺的疆域。
田仰和马吉翔也连忙附和,声音颤抖:“是啊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只要陛下在,大明就还有希望!”
然而,朱由崧却缓缓地、极其无力地摇了摇头。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或者说,被这巨大的、无可挽回的绝望彻底击垮了心智。他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看破一切的虚无:“普天之下,莫非顺土……又能逃到哪里去?南京?南方还有何处不是他李自成的天下?罢了,罢了……天意如此,非战之罪,实乃朕……朕德不配位,咎由自取……你们……各自逃命去吧。”他挥了挥手,仿佛赶走几只苍蝇。
他看了一眼殿外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的火光,以及隐约传来的顺军整肃的号令声,对身边一个吓得浑身颤抖、面无人色的小太监用尽最后一点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