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顺天府风闻录(3 / 5)

牢的一个名叫胡强的司狱捕快,今日当值时,曾多次向关系较好的同僚旁敲侧击地打探赏银之事,询问消息是否可靠、银子何时能兑现等细节,言语间颇有意动之色。但奇怪的是,随后不久,他便借口外出办理公务,离开了衙门,至今未归。

“胡强……”关震手指轻扣桌面,沉吟道,“此人是天牢的捕快,直接管辖囚犯,确有可能是知情者。他既已意动,为何不直接来刑部禀报,反而借口外出?”

戚睿涵心中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恐怕他是心中犹豫,想寻个稳妥之处仔细思量,或是……需要与什么人商议后再做决定。又或者……”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他已在来的路上,却遇到了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阻碍?”

这个猜测,在半个多时辰后,得到了部分残酷的印证。另一名衙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刑部,气喘吁吁地禀报,说在离刑部衙门不远的一条僻静死巷子里,发现了被打晕捆绑、塞在几个废弃破旧竹筐里的胡强!发现他时,他衣衫凌乱沾满污秽,脸上带着明显的淤青,嘴角破裂,双眼被布条蒙住,嘴里紧紧塞着一团散发着异味的破布,整个人蜷缩在那里,模样甚是狼狈不堪。

关震与戚睿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凝重。事情果然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胡强被迅速而隐秘地带回了刑部大堂,解开了束缚,取出了塞口布,灌下了一些温水。他惊魂未定,跪在地上,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不住发抖,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

“胡强,”关震的声音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但也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既有意密报,为何不来本部衙门,反而遭此劫难?袭击你的是何人?你可看清他们的模样?”

胡强抬起头,脸上除了残留的痛楚和深深的恐惧,还有一丝极其强烈的挣扎之色。他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嗫嚅着,声音细若蚊蚋:“大人……小人……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鬼迷心窍。听闻有五百两赏银,便……便动了邪念,想编造些谎言来骗取钱财。那牛风……牛风确系病亡,小人根本不知什么内情,也不知什么钱婆。小人之前打探赏银,借口外出,是想寻个僻静地方,好好编造些听起来可信的证词,谁知……谁知刚走到那条巷子,就被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蒙面人掳了去,他们不由分说将小人打晕,醒来便是那般模样。他们……他们还警告小人,若敢在刑部胡言乱语,攀诬他人,便……便不仅要了小人的性命,还要祸及小人的家小!”他说着,竟“咚咚”地磕起头来,额角很快见红,“大人明鉴,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之前所有念头,皆是妄图骗赏,绝非实情啊。牛风确实是病死的,千真万确!”

这番突如其来的彻底改口,让关震和戚睿涵都深深皱紧了眉头。胡强这番说辞,看似合情合理,解释了他为何意动、为何外出、为何遇袭,却也彻底否定了方杰民指控的真实性,将一切归结为他个人贪图赏银而意图行骗,甚至将遇袭也解释为对他“胡言乱语”的警告,巧妙地将水搅浑。

就在此时,得到消息的方杰民也急匆匆赶到了刑部。他听闻胡强这番“供述”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怒已极。他向着关震和戚睿涵深深一揖,语气因激动而略显颤抖,却仍旧竭力保持着士人的风范与克制:“关大人,戚公子,切莫听信此人之言。学生以为,此事绝非空穴来风,其中疑点重重,至少有四!”

关震面色沉静,抬手示意:“方先生稍安勿躁,有何疑点,但讲无妨,本部堂自会分辨。”

方杰民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开始条分缕析,声音清晰而有力:“其一,消息来源有据!若胡强纯为骗赏,何须在赏银告示张贴之前,便通过钱婆向学生传递消息,并明确索要千贯?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徒增风险?且钱婆当日转述时,细节颇多,包括牛风可能被替换的大致时间、参与此事可能涉及的人员层级,皆有所暗示,言之凿凿,绝非凭空捏造所能编造。此为其一。”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伏地颤抖的胡强,继续道:“其二,牛家有行贿前科与动机。牛风案发之后,判决未下之时,牛家便曾数次派人携重金至学生家中,意图贿赂,希望学生能出具一份谅解书,或是在公堂之上改口,声称双方互殴,失手致命,以求为牛风脱罪或减刑。被学生严词拒绝后,他们又转而贿赂天津卫当地官吏,此事在天津卫衙门皆有记录在案,一查便知。牛家为保其孽子,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既有此前科,如今见贿赂学生不成,便行这李代桃僵、瞒天过海之计,亦在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