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铁槛惊冤(2 / 6)

钻进鼻腔,带着陈年垢腻的腥臭、便溺的骚臭、伤口溃烂的腐臭,以及一种……属于人类最深层绝望的、冰冷的味道,压得人呼吸都为之一窒,胸口发闷。

门内的世界,与门外仿佛是阴阳两隔。通道狭窄而幽深,两侧是密密麻麻、粗如儿臂的木质栅栏牢房。墙壁上,仅有的几盏油灯努力燃烧着,投射出摇曳不定、昏黄如豆的光芒,非但未能驱散黑暗,反而将阴影拉扯得更加光怪陆离,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借由这微弱的光线,可见大多数牢房内人满为患,囚犯们如同被丢弃的货物,蜷缩在污浊潮湿、仅铺着薄薄一层霉烂稻草的地上。他们衣衫褴褛,几乎不能蔽体,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污垢与不明的疮疤。眼神大多空洞麻木,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被抽去了魂魄,只在有人经过时,偶尔转动一下,流露出野兽般的警惕或彻底的死沉。低低的呻吟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沉重镣铐拖曳过地面的刺耳哗啦声,在这低矮得仿佛随时会塌陷的穹顶下交织、回响,构成一幅无声诉说着痛苦的人间地狱图景。

李自成眉头紧锁,步履不自觉地变得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泞之中。他并非不知牢狱之苦,乱世之中,他见过比这更残酷的场面。但如今,他是皇帝,这是在他的治下,在他的京城,掌管律法公正之所,亲眼所见其惨状,仍超出了他的预想,刺痛了他的神经。这哪里是关押囚犯的地方,分明是吞噬人性与希望的炼狱。

关震跟在身后,脸色也很不好看,青白交错。他低声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与自责:“陛下,近年来天下初定,各类案犯增多,各地牢房均显紧缺,刑部天牢更是人满为患。管理上……人手不足,经费短绌,容或有疏失之处,臣……臣督导不力。”

李延赫一边小心翼翼地引路,一边忙不迭地附和,声音带着谄媚与惶恐:“是极是极,关尚书所言甚是。陛下明鉴,臣等已竭力维持,日夜操劳,奈何……奈何实在是力有未逮啊。”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昏暗跳跃的光线下闪着油腻的微光,不时用袖口擦拭。

一直沉默不语的戚睿涵,目光冷静地扫过两旁牢笼。他来自现代,何曾见过这等景象,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只能强行压下不适,心中暗叹:这就是封建时代的司法现状,无论朝代如何更迭,底层监狱的黑暗似乎总是如出一辙。法律条文写得再漂亮,执行环节的腐败与不公,足以将其变成一纸空文。李自成有改革之心,但这积重难返的体系,绝非一日可改。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这片拥挤不堪、充斥着绝望气息的区域,地势稍见开阔,来到一处相对“清净”的牢区。这里的牢房明显宽敞许多,甚至有了砖石结构的单间,通道也干净了些许,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也淡了一些。李延赫在一间尤为不同的牢房前停下脚步,躬身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陛下,这便是那已故案犯牛风,此前关押之处。”

李自成驻足,目光如炬,向内望去。只见这间牢房不仅空间足有外面通铺四五间大小,内里陈设更是天差地别。一张铺着厚实棉被褥的木床取代了霉烂的稻草,一张方桌、两把靠背椅子摆放得颇为齐整,桌上甚至有一套看似粗劣却完整的瓷质茶具。角落里,赫然堆着几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地面相对干燥整洁,并无外面那般令人无处下脚的污秽。这哪里是囚禁待决死囚的牢房,分明是一间简陋却足以安身的客舍。

“哦?”李自成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但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风暴,“一个待决的死囚,住的竟是这般‘雅舍’?李主事,这便是你刑部天牢的规矩?还是你牛家私下予你的规矩?”他刻意加重了“牛家”二字。

李延赫身子伏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面上,语气带着惶恐却又夹杂着一丝早有准备的辩解:“回……回陛下,非是臣等胆敢徇私枉法。实是因那牛风入狱后不久,便声称身染重疾,咳血不止,奄奄一息。牛家……牛家又多方打点……哦不,是苦苦恳求,道是家中独子,纵是必死之罪,也望能得些额外照拂,使其在最后时日少受些痛苦,全其孝道。臣……臣当时念及其确有病状,面色不佳,且……且已判死刑,秋后便要问斩,不过是让其苟延残喘几日,故而……故而一时心软,行了些方便。”他偷偷抬眼,极快地觑了觑李自成的脸色,见皇帝面沉如水,心中更慌,又急忙补充道,“此事,当时狱中亦有记录在案的,绝不敢凭空捏造。”

“染病?咳血?”李自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目光扫过那些空酒坛,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一个将死之人,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