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青锋初试(2 / 7)

p> 这时,刁如苑合上了手中的账册,发出轻轻的“啪”声。她抬起眼,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她经商多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与各色人等打交道,见惯了人心险恶与官商勾结的把戏,语气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审慎与洞察:“二十六岁,初涉中枢,又骤得钦差重任,锐气定然有余,只怕……经验不足。”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兖州那边,据我所知,漕运、盐务、地方士绅关系盘根错节,早已自成体系。那些积年的地头蛇、老油条的官吏,最擅长的便是应对上官检查,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米侍郎满腔热血而去,怀揣着陛下的信任和为民请命的抱负,这自然是好的。但若不能戒骄戒躁,沉下心来,识破那些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手段,恐怕非但不能查明真相,反而……”她声音微沉,“反而有被那些人精心编织的罗网困住,甚至被拖下水、同流合污之虞。陛下此举,用心良苦,但我总觉得,对于米桂琦而言,有些仓促和冒险了。”

刘菲含也被这边的讨论吸引了注意力,暂时从她那充满符号与逻辑的世界里抽身出来。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独特的水晶眼镜——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尽管眼镜并不会滑落。她的语气平静而客观,带着一种基于数据分析的理性:“根据我建立的官员行为模型,结合历史类似案例进行推演,数据显示,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缺乏地方主政经验的年轻官员,首次独立处理涉及范围广、利益链条复杂的大型贪腐案件时,因缺乏应对盘根错节的人际网络、识别高度隐蔽的舞弊手段以及抵御群体性软抵抗的经验,失败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三点七。米侍郎此行,变量太多,不可控因素远超可控因素,仅从概率学角度看,前景不容乐观。”

董小倩擦拭马槊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她的声音如同她的兵器般,带着一丝清冷的金属质感:“官场如战场,甚至比战场更为凶险。战场之上,明刀明枪,胜负往往取决于实力与勇气;而官场之中,多是笑面虎,背后捅刀子,陷阱环环相扣。米侍郎虽出身将门,耳濡目染的或是战场上的直来直往、斩将搴旗,但与官场上的曲径通幽、借力打力,终究是两回事。他能否适应这种规则完全不同的‘战争’,犹未可知。”

袁薇接过话头,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同潺潺流水,但其中也蕴含着担忧:“希望米侍郎能如史书所载的那些清官能吏一般,譬如包拯、海瑞,守得住本心,看得穿迷雾。此行的关键,或许不在于他是否清廉,而在于他能否识别那些看似合规、实则漏洞百出的账目文书;能否洞察地方官员言语中的陷阱与敷衍;能否抵挡住糖衣炮弹的层层侵蚀,无论是金银美色,还是更为隐蔽的、诸如名声威望之类的诱惑;最重要的是,能否在可能出现的孤立无援、上下蒙蔽之时,依旧保持清醒,坚持道义。‘洁身自好’四字,说来容易,行来却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戚睿涵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议论,她们从不同角度分析了米桂琦面临的困境和潜在的风险。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庭院中的薄雾在阳光的驱赶下正慢慢变淡,但远处屋脊的天空依旧显得有些阴沉。这景象,莫名地让他联想到了远方兖州官场上的迷雾——那由人情、利益、谎言交织而成的深沉难测的迷雾。“是啊,”他轻声喟叹,仿佛自语,又仿佛是说给众人听,“我们都希望他能秉持一颗公心,如同利剑般撕开那层厚重的伪装,还兖州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但如苑姐所言不虚,锋芒太露,易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番兖州之行,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猝然而至的淬火历练。是百炼成钢,还是……就此折断,皆在他一念之间,亦在时势造化。”

与此同时,位于城西的海晏伯府内,气氛却并非全然是临危受命的激昂与壮烈,更掺杂着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米桂琦身着簇新的青色孔雀补子官袍,腰系银带,头戴乌纱,虽努力模仿着老成持重的模样,但眉宇间那抹飞扬的神采,眼底跃动的光芒,却清晰地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与振奋。年仅二十六岁,便被陛下委以钦差重任,巡查兖州赈灾事宜,这无疑是对他能力与品格的极大认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施展抱负、青史留名的绝佳机会。

他的父亲,海晏伯米喇印,这位昔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抗清名将,如今虽因年岁和旧伤赋闲在家,但魁梧的身形、锐利的眼神依旧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仪。他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儿子,眼中既有“雏凤清于老凤声”的欣慰,更有一种深沉的、难以化开的忧虑。

“桂琦,”米喇印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带着历经沧桑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