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青锋初试(3 / 7)

你年少得志,蒙陛下信重,授此钦差之权,此乃殊荣,亦是我米氏一门的荣耀。”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然则,你需谨记,官场之水深不可测,其下暗流汹涌,尤甚于为父当年所面对的千军万马。兖州此次水患,波及数县,赈粮款项数额巨大,却迟迟未能下发,其中牵扯之广、利益之深,必然超乎你的想象。你初涉此等复杂事务,那些积年的胥吏、地方上的官员、乃至盘踞地方的豪强士绅,哪个不是老于世故、老谋深算之辈?他们应对上官检查的手段层出不穷,欺上瞒下已是家常便饭。为父只怕你……心思单纯,被他们的表象所迷惑,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施展,甚至……”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沉重,“甚至被他们拖下水,玷污了自身清誉,更辜负了圣恩。”

米桂琦感受到父亲话语中的千斤重量,他躬身行礼,姿态恭敬,但抬起的脸上却写满了坚定与自信:“父亲大人教诲,孩儿字字句句谨记于心。然,陛下临行前亦曾勉励,正因孩儿年轻,心怀正义,血气方刚,更应深入险地,多加历练,为国分忧,为民请命。孩儿必当时刻警醒,恪守清廉,明察秋毫,定要查明真相,将蠹虫绳之以法,绝不辜负陛下天恩,亦绝不辱没我米氏家门清誉!”

一旁米桂琦的母亲马夫人,看着儿子一身官袍、意气风发的模样,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与骄傲,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对米喇印说道:“老爷,你呀,就是过于谨慎了。桂琦如今已是朝廷三品大员,自有主张。陛下圣明烛照,既然用他,自有陛下的道理。咱们桂琦秉性纯良,能力出众,你只管放手让他去做,秉公处理便是。定能马到成功!”她的言语中充满了对儿子的无限信任与期待。

米桂琦在府中仆役的协助下,最后清点着行装。官印、文书、随身衣物、以及一些必要的银两,一一准备妥当。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踏出府门,登上等候在外的钦差仪仗,奔赴那未知的兖州之际,府门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面容清癯、目光深邃的老和尚,手持一根看似普通的木质禅杖,悄无声息地立于海晏伯府门前斑驳的石狮旁。他声称云游至此,感知天象有异,特来为即将远行的钦差大人算上一卦,以卜吉凶。

门房见其衣着朴素,形貌奇特,只当是化缘的游方僧,本欲如常驱赶。恰在此时,米桂琦整顿好衣冠,在随从的簇拥下大步走出府门。或许是出于一种对未知前路的微妙感应,或许是那老和尚卓然不群的气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手制止了正要上前呵斥的门房。

“大师有何指教?”米桂琦立于台阶之上,语气还算平和,但那份属于年轻高官的矜持与隐隐的疏离感,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老和尚并未因他的身份而显出丝毫怯懦,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世情的眼睛,在米桂琦年轻而充满锐气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如同古刹钟声,一字一句敲在人的心上:“潜龙勿用,或跃在渊,无咎。”

这没头没脑、仿若谶语的偈语,让米桂琦微微一怔。潜龙勿用?《易经》乾卦的初爻,是说要隐藏蛰伏,等待时机,不宜有所作为?这分明是在暗示他此时不应出京,不应担当此任?而“或跃在渊,无咎”——龙或腾跃而上,或退处在渊,均无咎害。这又似乎暗示着某种机遇与风险并存的境地,需要审时度势。他自幼读圣贤书,讲求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素来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命理卦象之语。更何况,眼下他圣眷正隆,肩负皇命,胸怀壮志,正是要大展拳脚、建功立业之时,岂是这老僧口中需要“勿用”的“潜龙”?这预言,与他此刻的心境和认知,格格不入。

“胡言乱语。”米桂琦眉头蹙起,心中那点因皇帝信任而膨胀的自信,以及被这晦涩预言隐隐冒犯的不悦,让他对这看似莫测的警示产生了强烈的排斥。他挥了挥手,语气带上了几分属于官员的威严与不耐,“本官奉旨出巡,查勘灾情,整顿吏治,关乎国计民生,岂能信此等虚妄无稽之言?来人,取些斋银与这位大师,送客!”

老和尚并未因他的驱赶而恼怒,也未去接仆役递过来的银钱,只是又深深地看了米桂琦一眼。那目光深邃如同古井,仿佛能穿透他崭新的官袍,直视其内心那颗因年轻而略显浮躁、因顺境而有些骄矜的心。他低垂眉眼,双掌合十,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随即转身,拄着禅杖,步履沉稳地离去,灰色的僧袍背影很快便消失在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的、空旷的街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米桂琦站在原地,望着老和尚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