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投下跳跃不定、昏黄黯淡的光影,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更映照出牢笼栅栏上斑驳的污迹、地上散乱的稻草,以及挂在刑架上那些形态各异、带着暗沉血色的刑具的可怖轮廓。
米桂琦就被粗重的铁链锁在这样一个刑架上。他身上那件原本代表身份与尊严的官袍,早已被鞭子抽得破烂不堪,变成了一缕缕浸透鲜血的布条,勉强挂在身上。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皮肉外翻,有些深可见骨。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染红了残破的衣衫,又在阴冷潮湿的空气中慢慢凝固,结成暗紫色、触目惊心的血痂。他低垂着头,散乱污浊的发丝遮住了大半面容,只有那微微起伏的、极其艰难的胸膛,证明这具饱受摧残的身体里,生命之火尚未完全熄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
牢门外传来铁锁链滑动的“哗啦”声,紧接着,厚重的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踱着方步走了进来,正是兖州知府赵在武。他身后,跟着如同影子般的同知喻兴伟和通判毕颙。
赵在武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他走到刑架前,像是欣赏一件精心打造的战利品,上下打量着米桂琦的惨状。牢房里污浊的空气似乎并未影响他的兴致。
“米大人,这兖州府的牢饭,滋味如何啊?”赵在武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嘲弄,在空旷而压抑的牢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比起京城玉馔堂的珍馐,怕是别有一番风味吧。”
米桂琦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了头。散乱发丝间,露出他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干裂的嘴唇上布满了血口子。然而,与这虚弱躯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眼睛。尽管布满了血丝,尽管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但眼底深处,却依然燃烧着两簇不屈的火焰,清澈而坚定。他积蓄了一点唾沫,奋力啐出,却只带出一缕血丝,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却又字字清晰:“赵……在武……你构陷忠良,贪赃枉法……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赵在武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发出一阵得意而张扬的大笑,笑声在石壁间碰撞回响,“不得好死?米桂琦,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站都站不稳,喘气都费劲,像条快咽气的野狗。你告诉我,是谁不得好死?”他凑近几步,几乎贴到米桂琦的脸前,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了极致的嘲讽与赤裸裸的威胁,“你以为你是谁?海瑞?包拯?名垂青史?呵,你以为有陛下在京城给你撑腰,你就能扳倒我赵在武?就能清丈这兖州的田地,查清那赈灾的粮款?”
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寒意:“告诉你,在这兖州地界,我才是地头蛇。盘根错节,你想象不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从你不知天高地厚,踏入兖州,想要查账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这个下场!你以为你的钦差身份是护身符?在这里,它就是你的催命符!”
米桂琦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他牙关紧咬,不再浪费力气言语。身体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但心中的悲愤与无力感更甚。他恨这些国之蛀虫,恨他们肆无忌惮地盘剥本就困苦的百姓,恨他们颠倒黑白,玩弄律法,更恨自己未能完成圣命,查明真相,反而身陷囹圄,使朝廷蒙羞,使君父担忧。
“怎么?不服气?还是没力气说话了?”赵在武见他不语,伸出手,用指尖轻蔑地拍了拍米桂琦那沾着血污和冷汗的脸颊,动作充满了侮辱性,“没关系,等你在那份认罪状上画了押,钉死了罪名,你的家产会被抄没,你那远在故乡的父母亲人,也要受你这罪臣的牵连。这就是你跟我赵在武作对的下场,这就是你不识时务的代价!”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喻兴伟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连官帽都歪到了一边,他气急败坏,声音都变了调,尖声喊道:“府尊,府尊,不好了!陛下……陛下他又回来了,仪仗已经到府衙门外了!”
“什么?”赵在武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冰冻一般,随即碎裂开来,得意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和难以置信,“怎么会……他明明已经起驾回京了。消息确认了吗?”他猛地扭头看向刑架上的米桂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杀机,但事出突然,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厉声对喻兴伟喝道,“慌什么?证据‘确凿’,邓林铮邓大人也是我们的人,陛下回来又能如何?还能凭空翻案不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