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去接驾!”
他最后狠狠瞪了米桂琦一眼,那眼神复杂,混杂着未尽的威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面色同样苍白的喻兴伟和毕颙,匆匆离去。沉重的牢门再次“吱呀”一声关上,落锁声沉闷而清晰。
牢房里重新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压抑和宁静,只剩下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爆响,以及米桂琦越来越粗重、却带着一丝解脱意味的喘息声。皇帝去而复返!这个消息,如同在无边黑暗中透进的一缕微弱却坚定的光芒,悄然照进了米桂琦几乎被绝望填满的心田。一丝微弱却顽强的希望,如同石缝中的草芽,艰难地探出头来。他闭上眼,积攒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
兖州府衙大堂,此刻已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巨大的牛油蜡烛在鎏金烛台上燃烧,将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照得清清楚楚,也将堂下每一个人的表情照得无所遁形。
李自成高坐于公案之后,面色阴沉如水,周身散发着一股凛冽的寒气,让整个大堂的气温都仿佛降低了许多。戚睿涵按剑立于皇帝身侧,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视着堂下跪伏的一众兖州官员,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大堂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压得人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侍立两旁的衙役们也感受到了这非同寻常的压力,个个屏息垂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赵在武、喻兴伟、毕颙等人伏在冰冷的青砖地上,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抬起。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堂上那两道冰冷目光的审视,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湿。大理寺少卿邓林铮站在一旁,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强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寂静。令人难堪的寂静持续了许久,只有蜡烛燃烧的细微哔剥声。
终于,李自成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威严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众人的心鼓上:“邓林铮。”
邓林铮浑身一激灵,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臣在。”
“朕问你,”李自成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直刺邓林铮,“你是如何审讯毕颙、封博能、郝安夫、顾秀品四人的?”他特意点出了这四个关键“人证”的名字。
邓林铮心头猛地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努力维持着镇定,躬身答道:“回禀陛下,对此四名要犯,臣……臣恐其狡诈,不肯实言,故而……故而用了大刑,以期撬开其口。但他们……他们咬死原供,拒不改口,甚是顽固。”
“大刑?”李自成微微挑眉,语气平淡,却蕴含着风暴,“何种大刑?细细奏来。”
邓林铮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敢擦拭,低着头,声音愈发干涩:“是……是夹棍、鞭刑、还有……还有烙铁、老虎凳……诸般刑具,皆已用过。”
“哦?”李自成拖长了语调,目光转向大堂门口。这时,两名身着宫廷侍卫服饰的壮硕汉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影,缓缓步入大堂。
当这个身影出现在灯火通明的堂上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正是米桂琦。
他几乎已经无法独立行走,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两名侍卫身上。那身破烂的官袍勉强蔽体,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烫伤的焦黑印记以及大片大片的青紫淤伤,有些伤口还在微微渗着血水。他脸上毫无人色,嘴唇干裂灰白,眼神涣散,只有偶尔凝聚起的一点光芒,显示着他尚存的意识。他整个人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惨状令人触目惊心。与旁边虽然跪着却衣着光鲜、仅仅略显狼狈的毕颙等人形成了地狱与人间的鲜明对比。
李自成的目光从米桂琦身上缓缓移回到邓林铮脸上,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相互撞击,带着刺骨的寒意:“那对米桂琦,你又用了何种刑罚?”
邓林铮不敢去看米桂琦那凄惨的模样,只觉得那道目光几乎要将他刺穿。他深深地低下头,声音艰涩无比,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回……回陛下,米桂琦……他毕竟是朝廷钦差,代表天威,臣……臣未敢擅用重刑,只是……只是寻常问讯,略加……略加薄惩,以儆效尤。”
“略加薄惩?”李自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猛地一掌拍在公案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起来,“米桂琦入狱不足一日,便已伤痕累累,昏迷数次,性命垂危。你这‘薄惩’,倒是比夹棍烙铁、老虎凳更为厉害。邓林铮,你当朕是三岁稚童,可以随意欺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