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或善于隐忍,或工于心计。我等在此猜测、担忧,终究是隔岸观火,无济于事。如今,唯有静待青州的消息,盼能早日云开雾散。”
众人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亭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吹过柳梢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他们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东南方向,仿佛能穿透这京城繁华的屋宇楼阁,越过千山万水,看到那座正被旱魃肆虐和重重疑云笼罩的青州城。那沉默之中,蕴含着无声的牵挂与隐忧。
与北京城的春和景明、柳絮纷飞截然不同,此时的青州府,仿佛被天地遗弃。烈日当空,炙烤着干裂的大地,天空是一种病态的、毫无生气的灰蓝色,见不到一丝云彩。官道两旁,原本应是绿意盎然的田野,此刻只剩下大片大片龟裂的黄土,枯黄的禾苗无力地耷拉着,如同垂死的病人。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带来一股泥土的腥燥和某种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官道上,行人稀少,偶尔可见面黄肌瘦的灾民,拖着沉重的步伐,眼神空洞麻木地望着偶尔经过的车马。他们衣衫褴褛,有的甚至衣不蔽体,裸露的皮肤在烈日下呈现出不健康的黑红色。几个孩子蜷缩在路边的土坡下,脑袋显得格外大,眼睛凹陷,肋骨根根可数,如同饥饿的雏鸟。就连守城的兵丁,也大多穿着打满补丁的号衣,瘦骨嶙峋,持着长矛倚在城墙根下的阴影里,眼神涣散,显得有气无力,仿佛也被这无情的旱灾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下,风尘仆仆地驶近青州城门。马车颠簸得厉害,车轮碾过路面,发出枯燥的辘辘声。车厢内,年轻钦差米桂琦正襟危坐,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苍白的脸色,透露着他的不适。腰背处传来阵阵隐痛,那是上次在兖州查案时,被狗急跳墙的赵在武私自动刑留下的旧伤。虽经调养,但连日奔波劳累,加上马车颠簸,此刻那旧伤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噬咬他的筋骨。他强忍着那股钻心的酸痛,伸手掀开车帘一角,仔细观察着城内的景象。
青州城内,更是一片萧条。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关门歇业,门板上落着厚厚的灰尘。仅有的几家开着的店铺,也是门可罗雀。行人面色菜黄,步履匆匆,眼神中带着警惕与惶然。偶尔有卖儿鬻女的,头上插着草标,跪在街角,眼神空洞,连哭泣的力气似乎都已失去。所见情形,比朝廷奏报中描述的“旱情严峻,民有菜色”更为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息。
知府卫曼福率领州衙一众属官,早已在略显破败的府衙前等候。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不新的青色官袍,洗得有些发白,下摆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磨损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脚踝处那副醒目的铁镣,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沉闷的“哐啷”声,摩擦着地面,在这寂静压抑的府衙前显得格外刺耳。他看到钦差车驾,立刻迎上前来,面容沉痛中带着几分憔悴,对着刚下车的米桂琦深深一揖,几乎要将腰弯到地上:“钦差大人一路辛苦,远道而来,下官未能远迎,还请大人恕罪。下官无能,致使青州百姓受此百年不遇之大灾,生灵涂炭,更劳陛下挂心,遣大人亲临督察,下官…下官实在是惭愧万分,无地自容。”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听起来情真意切。
米桂琦忍着腰痛,虚扶一下,语气尽量平和:“卫知府不必多礼,更不必过于自责。天行有常,非人力可逆。灾情如火,本官奉旨而来,是为查明实情,协助赈济,共度时艰。往后诸多事务,还需卫知府及诸位同僚鼎力相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卫曼福脚上的镣铐,那沉重的铁环与磨损的官靴形成鲜明对比,心中不免又是一叹。能时刻以此自省,提醒自己曾犯的过错,这份决心,倒也不易。只是…这镣铐是否太过刻意了些?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旋即被对方那沉痛的表情和眼前严峻的灾情所掩盖。
接风宴设在府衙的偏厅,果真如卫曼福此前所奏报和外界传闻的那样,皆是粗茶淡饭。一张八仙桌上,摆着几样清炒的时蔬,看起来油水很少;一盆汤,清澈见底,只飘着几点零星的菜叶;主食则是掺着明显麸皮的糙米饭,颗粒粗糙,色泽暗淡。卫曼福面有愧色,搓着手道:“委屈大人了。府库早已空虚,赈济灾民尚且捉襟见肘,下官也只能以此粗陋之物待客,实在是…汗颜无比,还望大人海涵。”
米桂琦神色不变,反而主动拿起一个粗粮饼,掰开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饼子很硬,带着麸皮的粗糙感和一丝淡淡的霉味,他艰难咽下,随即摆摆手,正色道:“卫知府何出此言?如此甚好,正合我意。如今青州百姓食不果腹,嗷嗷待哺,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