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定,再难劝动,彼此交换着焦急而无奈的眼神,心中虽如沸水翻腾,却也无可奈何。
红娘子在一旁,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她深知丈夫的脾气,也明白他是不愿连累这些在他看来代表着未来与希望的年轻人。她走上前,对着六人深深一福:“诸位的情义,我们李家记下了。只是……便依了他吧。”
最终,戚睿涵等人只能心情沉重地起身告辞。李岩亲自将他们送到竹篱笆门外,山风拂动他花白的须发和朴素的布袍,身形显得愈发清瘦,却又带着一种难以摧折的孤高。他看着这群年轻人的身影一步步沿着来时的小路向下,逐渐被茂密的山林吞没,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间,方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几乎被山风瞬间吹散,不留痕迹。
戚睿涵六人心情沉重地下山,一路几乎无话。来时还觉得清幽宜人的山景,此刻在他们眼中却蒙上了一层灰暗压抑的色彩,连鸟鸣声都显得聒噪烦心。刚行至山脚,找到停放在路边的马车,准备上车离去,忽听得远处道路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碾过路面的沉重声响,扬起滚滚尘土。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警觉地避入道旁茂密的树林之中,借着枝叶的掩护向外窥视。
只见那队伍约二三十人,皆着东厂番役特有的青黑色服饰,腰佩制式钢刀,神色冷峻,目光森然。为首者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面白无须,嘴唇紧抿,一双三角眼中闪烁着阴鸷冰冷的光芒,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司马门的头号心腹——段正华。
戚睿涵心中猛地一沉,最坏的预感成了现实。
段正华率队毫不停留,对路旁的马车只是瞥了一眼,并未在意,旋即径直沿着那条唯一通往山上的狭窄小路奔去,目标明确,杀气腾腾,正是白云山李岩隐居之处。
“他们果然来了!”袁薇低呼一声,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好快的手段,这才几天!”董小倩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刁如苑面色凝重如铁:“看来司马门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连片刻喘息之机都不愿给。我们……”
戚睿涵看着那队人马消失在山路转弯处,仿佛能看到山上草庐前即将发生的景象。他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煎熬。此刻冲上去,凭借他们六人超越时代的格斗技巧和默契配合,或许能护得李岩一时周全,甚至击退这批番役。但然后呢?这无疑是与司马门及其掌控的东厂、乃至背后的皇权公开决裂,形同造反。
他们六人虽有些许超时代的知识和经过锻炼的武艺,但在庞大的国家机器和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权阉面前,又能支撑多久?更何况,他们穿越至此,并非为了逞一时之勇,他们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或许要见证甚至参与更多波澜壮阔的历史。李岩之前那决绝的话语犹在耳边——“保护好自己,便是对老夫最大的帮助”。
理智与情感,使命与义愤,在他心中激烈交战。最终,理智,或者说,一种更深沉的、背负着更多责任的无情,占据了上风。
“我们……走。”戚睿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巨大的痛苦。这个决定,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可耻的逃兵。
白诗悦、袁薇等人看向他,眼中充满了不解、不甘与难以接受的愤怒,但看到戚睿涵眼中那深沉的、几乎要将他自己吞噬的痛苦与艰难决断后的冰冷,也都默然点头。他们明白,这不是退缩,而是基于残酷现实做出的、更无奈,也可能从长远来看更“正确”的选择。这“正确”,却带着鲜血的腥味。
六人迅速上车,马车夫挥动鞭子,马车向着与白云山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车轮疯狂地碾过路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辘辘声,仿佛在催促他们逃离这片即将被血腥笼罩的土地,也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明智”。
山上,草庐前。
段正华带着如狼似虎的番役,粗暴地撞开简陋的竹篱笆门,闯入院中,瞬间打破了这小院维持了不久的、脆弱的宁静。
李岩一家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并未显得过于惊慌失措。李岩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布袍,从容地走出房门,红娘子、李君嗣、李君传以及老仆李标紧随其后,面色虽凝重如铁,眼神中却并无惧色,只有一种早已料定的、冰冷的平静,以及压抑着的怒火。
“段公公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我这山野草庐,恐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李岩平静地问道,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仿佛来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