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铁律煌煌(3 / 6)

了几分看似恳求的意味:“陛下,臣深知罪孽,愿退还所有赃款,并……并加倍赔偿定远受害百姓,倾家荡产亦在所不惜。臣愿自请削去王爵,交出封地,从此闭门思过,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只求陛下念在血脉亲情,念在太祖皇帝面上,留臣一条性命,给臣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总不能因这区区钱财之事,便伤了皇家和气,损了陛下仁德宽厚、孝悌友于之名啊!”他将“钱财之事”和“皇家和气”说得格外重,仿佛这滔天罪孽,不过是家族内部可以商量、可以妥协的小小纠纷。

“钱财之事?皇家和气?”李天淳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极其轻微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嘲讽与一种深沉的、难以言说的悲凉。他猛地从蟠龙椅上站起,玄色的衣袍下摆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拂动了地面上细微的尘埃。

他不再看李铭,而是踱步到堂前,目光如同缓慢扫过的探照灯,扫过堂下一个个低眉垂目、心思各异的官员,扫过堂外那些在卫士拦阻线之外、影影绰绰翘首以盼的京城百姓的身影。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不再平稳,而是如同积聚了足够力量的沉雷,开始滚过阴云密布的天际:

“李铭,你口口声声皇亲国戚,口口声声叔父长辈,口口声声皇家颜面。那你可曾记得,我大顺太祖皇帝,当年为何起于草莽,提三尺剑,奋起反明?”

他的声音在大堂高阔的空间内回荡、碰撞,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千锤百炼,带着历史的尘埃和重量,狠狠地砸在人们的心上。

“正是因为前明末年,朝廷昏聩,官贪吏虐,勋贵宗室,倚仗特权,肆意兼并土地,横征暴敛,视民命如草芥,如蝼蚁!百姓田产被夺,活路被断,鬻儿卖女,易子而食,析骸而爨。是那无休止的、敲骨吸髓般的盘剥,是那毫无底线、令人发指的腐败,逼得天下百姓无路可走,退无可退,才不得不反,这才有了我大顺江山社稷!”

他的话语仿佛拥有魔力,将众人的思绪瞬间拉回了那烽火连天、饿殍遍野、白骨露于野的惨痛岁月。堂上一些年长的官员,如史可法等人,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复杂而痛楚的神色,那段记忆对他们而言,并非遥远的历史,而是亲身经历过的疮痍。

“太祖皇帝与无数仁人志士、将士儿郎,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推翻暴明,驱除鞑虏,拯万民于水火,为的是什么?”李天淳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历史帷幕的沉重,“为的就是建立一个吏治清明、法度严明、百姓能得安康的天下。为的就是让这世间,再无那等逼得人活不下去、不得不揭竿而起的酷政贪官!”

他的声音愈发激昂:“先帝在位十余载,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大力整顿吏治,颁布《大诰》,三令五申,严惩贪腐,为的便是避免重蹈前明覆辙,避免这江山社稷,再毁于这些国之蠹虫之手!”

他猛地转身,玄色衣袖带起一道决绝的弧线,手指并拢如剑,几乎要隔空点到李铭的鼻尖上,厉声喝道,声音如同霹雳炸响:“而你,李铭,你身为太祖亲侄,身受两代国恩,血脉相连,荣宠备至。非但不思报效朝廷,体恤民艰,反而效仿那前明蛀虫,行那盘剥之举,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贪墨的每一文钱,上面都沾着定远百姓的血汗。你加征的每一分税,都可能成为压垮又一个辛劳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那石氏剖腹自尽,你敢说,与你纵容属下、鱼肉乡里的行径毫无干系?你的所作所为,与当年那些敲骨吸髓的明末藩王、与那些劫掠成性、视汉民如猪狗的满洲八旗勋贵,有何区别?有何两样!”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激荡不已,那年轻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的痛心与愤怒:“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血泪未干,尸骨未寒!你竟敢在此,跟朕谈什么皇家颜面,宗室亲情?若纵容你这等蠹虫,姑息你这等行径,我大顺与那腐朽透顶的明末何异?与那灭绝人性、天人共弃的满清何异?今日朕若饶你,他日如何面对天下翘首以盼的亿万百姓?如何面对九泉之下,英灵不远的大顺太祖皇帝和无数为了建立这大顺朝而捐躯赴死的英烈忠魂?”

这一连串如同长江大河般奔涌不息、携带着历史重量与天下苍生之念的质问,如同万钧重锤,一锤又一锤,狠狠地砸在李铭的心上,也砸在堂上每一位官员、堂外每一位听见这话语的卫士和百姓的心上。

李铭的脸色由最初的不服气的涨红,转为被说中心事的惨白,再由惨白变为绝望的死灰。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神中的倨傲和侥幸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的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