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悲愤。
李之藻亦昂首不屈,朗声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黑白颠倒,岂是强权可改?今日满朝皆言甜,他日史笔如铁,看尔等如何自处!”
他们的声音,在这片被强权笼罩的殿堂中,显得如此孤单,如此无力,却又如此震撼人心。司马门面无表情,只是挥了挥手,如同拂去微不足道的尘埃。力士们会意,更加粗暴地将两人向外拖拽。宋献策的怒骂和李之藻的冷笑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宫门外的阳光之下,仿佛被那巨大的阴影所吞噬。
殿内重新恢复了宁静,一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骨髓发冷的宁静。
司马门环视一圈,目光所及,无人敢与他对视,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他缓缓走回御阶之上,重新侍立在年轻的天子身侧,微微垂首,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与他毫无干系,他只是一个忠诚执行命令的奴仆。
李天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他看着被拖走的两人消失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无措,又看了看身旁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司马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退朝——”司礼监随堂太监适时地拖着长音喊道,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百官如同获得了特赦令,纷纷躬身,屏息静气,秩序井然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鱼贯退出建极殿。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敢抬头多看身旁的同僚一眼,每个人都仿佛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又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心有余悸。
退朝的官员们如同惊弓之鸟般散去,而那令人窒息的消息,已如瘟疫般迅速传到了光禄大夫府。
“指鹿为马,他司马门连指鹿为马的戏码都毫不遮掩地玩上了!”戚睿涵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一掌重重拍在坚实的紫檀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茶盏叮当作响,他脸上因愤怒而涨红,“宋献策、李之藻,两位直言敢谏的忠臣,就这么下了天牢。他这是铁了心要铲除所有异己声音,彻底将这朝堂变成他司马门的一言堂!”
白诗悦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眼中除了愤怒,更带着一种深切的、源自理想幻灭的失望与不解:“最让我……让我心寒的,是史可法阁部、是顾炎武、王夫之他们……他们可是素来以忠贞气节闻名于世的啊,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怎么也……怎么也跟着附和是甜的?钱谦益贪生怕死,趋炎附势,他附和也就罢了,可史阁部他们……他们怎么能……”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几乎说不下去。那些她曾经在史书中仰慕的名字,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难以擦拭的灰尘。
袁薇相对冷静一些,但紧握的拳头也显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握住白诗悦冰凉的手,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地分析道:“诗悦,或许……或许正因为他们忠贞,心系社稷,才选择了暂时的、违心的顺从。司马门如今势焰熏天,爪牙遍布京畿,陛下又完全信赖他,视其为臂膀。此时若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除了白白牺牲,让自己身陷囹圄,甚至累及家人门生,于国事有何裨益?史阁部他们,或许是想忍辱负重,保存有用之身,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图匡扶社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样的智慧,古来有之。”她的分析带着理性的克制,试图为那些她同样敬重的人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董小倩点头赞同,她来自江南,见过世态炎凉,也经历了现代社会的思维冲击,看问题更为踏实:“袁薇姐姐说得有理。关键是陛下毫无主见,完全受制于司马门,根本无法也无力主持公道。司马门今日此举,既是立威,也是试探。我们不能再指望陛下能幡然醒悟。必须要靠自己想办法,尽快铲除司马门,助陛下真正亲政,否则朝纲崩坏,忠良尽黜,国将不国。”
刁如苑一直沉吟不语,此时才开口,她的商业头脑让她更善于洞察人心和局势走向:“司马门此举,一石二鸟。既是立威,告诉满朝文武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也是试探,清晰地划出了敌我界限。宋、李二位大人性情刚烈,今日触其逆鳞,怕是……凶多吉少。接下来,他的目标恐怕就是彻底清理内阁和翰林院这些还能发出不同声音的地方,换上完全听他指挥的应声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刘菲含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动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此时她抬起头,语气带着理科生特有的冷静与犀利,如同手术刀般切入核心:“权力不受制约,必然导致腐败和疯狂。司马门已经尝到了巅峰权力的滋味,那种掌控他人生死、颠倒黑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