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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一股浓郁的,霸道的,食物的香气,从地窖口,飘了进来。
那是一种,混合了谷物、肉沫、与油脂的,最原始,也最致命的香气。
张三的鼻子,不受控制地,耸动了一下。
他的肚子,发出一声清晰的,不合时宜的,“咕噜”声。
他已经,三天,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
在潜伏的日子里,他靠的,是几块干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面包。
孙芷君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木盘上,放着一只粗陶大碗。
碗里,是满满一碗,热气腾腾,还在冒着泡的,土豆肉粥。
粥熬得极浓,呈现出一种诱人的淡黄色。
上面,撒着一层切得细碎的,泛着油光的肉沫,和几点翠绿的葱花。
旁边,还放着两个,白白胖胖,暄软饱满的,白面馒头。
那股香气,在狭小的地窖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像一只只无形的手,疯狂地,钻进张三的鼻孔,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
刺激着他那,早已被饥饿折磨得,几近麻木的味蕾。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口中,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的唾液。
赵沐笙接过木盘。
他将木盘,放在了张三面前的地上。
那个位置,恰到好处。
张三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那碗粥,就能闻到那股,让他几欲疯狂的香气。
“吃吧。”
赵沐笙的声音,很温和。
像是在招待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上了路,也得做个,饱死鬼。”
张三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那碗粥。
那双因为狂热信仰而明亮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挣扎。
他想扭过头。
他想用他的不屑,来扞卫他作为太平道锐士的,最后的尊严。
可是,他的身体,背叛了他。
他的眼睛,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根本无法,从那碗粥上,移开分毫。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他早已遗忘的,画面。
他想起了,自己那饿死在逃荒路上的,父母。
他想起了,那些和他一样,头裹黄巾,高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兄弟。
他们啃着草根,嚼着树皮。
他们攻下一座县城,抢来的粮食,要先紧着渠帅,紧着那些“天公将军”的使者。
轮到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卒时,剩下的,只有一些,混着沙子的,发霉的陈粮。
他们也吃肉。
吃的,是战场上,那些死人身上的肉。
肉粥……
白面馒头……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了?
这些,在传说中,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老爷们,才配享用的东西。
赵沐笙没有催促。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看着张三的眼神,从挣扎,到迷茫,再到,一丝丝的,崩溃。
“我听闻。”
赵沐笙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黑山军的渠帅张燕,在常山,修建宫殿,妻妾成群。”
“你们的刘辟将军,死的时候,腰带上,还挂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
“他们吃的,是山珍海味。”
“他们喝的,是琼浆玉液。”
“而你。”
赵沐笙伸出手,指了指地上那碗,香气四溢的肉粥。
“还有你那些,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黄天’,而去赴死的兄弟们。”
“你们,见过这个吗?”
“你们,吃过这个吗?”
“在桃源村。”
赵沐笙的声音,陡然一转,变得清晰而有力。
“这样的一碗粥,一个正在开垦荒地的,最普通的新村民,一天,可以吃两顿。”
“只要他肯付出劳动。”
“只要他,把这里,当成家。”
“你告诉我。”
赵沐笙的目光,如同一柄最锋利的,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张三那用信仰铸就的,坚硬的外壳,直抵他内心最柔软,最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