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绷带的额头,绷带渗出血迹,像条暗红色的蚯蚓。他清点人数时,李福祥才发现队伍只剩不到两百人,比昨天出发时少了近一半。担架队的十二个伤员里,有五个已经没了气,身体在冰冷的木板上渐渐僵硬。陈大娘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手里还攥着个布包,粗布被攥得皱巴巴的。她打开一看是六个熟红薯,表皮烤得焦黑,是她藏在灶膛里没被搜走的,红薯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色的雾,带着甜甜的香气。
\"把老百姓护在中间!\"田团长扯开嗓子喊,声音因为长时间喊话而变得嘶哑。李福祥刚把陈大娘拉到岩石后面,就听见\"轰隆\"一声,黔军扔过来的手榴弹在人群边炸开,泥土和碎石像雨点般落下。他扑过去盖住女娃,只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眼前发黑。等缓过神来,看见王大姐趴在地上,后背插着块弹片,有巴掌那么大,边缘还沾着碎布。
\"福祥,给我药......\"王大姐的手还抓着女娃的脚,血顺着指缝流进泥土里,把枯黄的草叶染成深褐色。李福祥摸出最后半瓶碘酒,玻璃瓶子在手里发烫,他刚要往她伤口上倒,就被陈大娘按住:\"留着给战士们用,我这把老骨头经得住。\"她撕下自己的围裙,那粗布上还沾着灶灰和点点油星,按在伤口上的瞬间就被染红了,深色的血渍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
黔军的冲锋号突然响了,尖锐的号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李福祥看见那些被胁迫的百姓在刺刀下往前挪,有人故意放慢脚步,被枪托打得直咧嘴,却还是咬着牙不肯快走。陈大娘突然站起来往人群里冲,张开双臂喊:\"别往前走了!那是红军弟兄啊!他们是来救咱们的!\"子弹立刻扫过来,她晃了晃倒在地上,围裙上的补丁在夕阳下格外显眼——那是用各种颜色的碎布拼的,有红的、蓝的、黄的,像朵开在地上的花。
\"不能让老百姓替咱们死!\"张班长突然站起来,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李福祥,把步枪往石头上一磕,枪托断成两截,木屑飞溅。他转向田团长,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混着脸上的血往下淌:\"团长,让我们断后,你们带着百姓从悬崖缝里走!能走一个是一个!\"他身后的几个伤员也挣扎着站起来,有的拄着断枪,有的互相搀扶,每个人眼里都闪着决绝的光。
田团长没说话,只是把腰间的驳壳枪解下来,塞进李福祥手里。那枪还带着体温,枪套上的磨痕是打游击时留下的,深浅不一像幅地图。\"你年轻,带着女娃走。\"他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按在李福祥肩膀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这是命令!记住,到了主力部队,告诉他们五二团没丢人!\"风掀起他破军装的衣角,露出腰间系着的布条,那是用妻子织的布改的,上面还绣着朵小小的兰花。
李福祥刚要摇头,就被他眼神里的坚定堵住了话头。他把女娃塞进李福祥怀里,那孩子已经睡着了,睫毛上挂着泪珠,在夕阳下像沾着碎钻。\"顺着崖边的石缝往下爬,能到龙川河。\"田团长指着悬崖左侧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那里长着几丛顽强的灌木,\"河对岸有咱们的人在接应。\"
夜幕降临时,黔军的火把把半边天都烧红了,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忽明忽暗。李福祥躲在岩缝里,怀里的女娃睡得很沉,大概是哭累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能看见田团长站在崖边,身边围着三十多个战士,有吹小号的湖北娃,那小号是他爹留给他的,黄铜的号身被摩挲得发亮;有挑药箱的江西佬,药箱上还贴着他家乡的红绸;还有三个刚参军的苗族青年,他们的绑腿上还缠着山花,粉白的花瓣在火光中微微颤动。
\"唱个歌吧。\"不知是谁提议,声音带着疲惫,却很清晰。小号手举起瘪了的号嘴,吹起《国际歌》的调子。号声有些走音,毕竟号嘴被打瘪了一块,可那旋律却像有魔力似的,钻进每个人心里。一开始只有几个人跟着唱,后来越来越多的声音加进来,有的沙哑,有的跑调,却把黔军的喊杀声都压下去了。李福祥也跟着哼,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滴在女娃的脸上,她咂了咂嘴,往他怀里缩了缩。
火把照在战士们脸上,能看见他们脸上的血污和伤痕。李福祥看见张班长在往手榴弹里插导火索,那是他最后三颗\"土造蛋\",外面缠着的麻绳已经发脆。有个战士把身上的识字本掏出来,借着跳动的火光念:\"红军是工农的军队,是为老百姓打天下的......\"没念完就被流弹打穿了喉咙,鲜血从嘴里涌出来,像开了闸的洪水。本子飘到李福祥脚边,上面的血字在风里发抖,墨迹被晕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