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烛影摇红。
将军府东院暖阁内,檀香袅袅,一道雕花屏风隔开内外,外间案几摆得齐整,三菜一汤,素净得近乎寒酸,却皆由谢梦菜亲手所制。
窗外细雨初歇,檐角铜铃轻响,像是谁在暗处低语。
谢梦菜坐在下首,一身月白襦裙,发间无钗,面容温婉如旧时庭院里那株不争春的梨花。
她执壶斟茶,动作轻柔,仿佛真是在等一位久未归家的父亲,共叙天伦。
“父亲来了。”她抬眸一笑,声音不高,却让守在门外的柳五郎心头一紧。
谢明远踏进来时,脚步沉稳,官服未脱,腰间玉佩冷光微闪。
他目光扫过那三道菜,又落在女儿脸上,眉心微动。
他本不愿来——一个被逐出祠堂的庶女,何德何能请动吏部侍郎?
可那封家书写得太巧:
“女儿不求认亲,只愿您亲眼看看,我过得很好。程将军待我如珍,从不曾问过往。若您不来,我便当您从未想过我。”
更糟的是,城中已传开——“谢大人认女了”“将军夫人原是谢家骨血”。
流言如刀,割的是他的脸面,更是他布了十年的局。
他不能不来。
“你倒是有心。”谢明远落座,不动筷子,只端茶轻啜,“这几年,委屈你了。”
“不曾。”谢梦菜垂眸,“女儿如今衣食无忧,夫君敬重,已是福分。”
她夹起一筷素笋,慢条斯理地吃着,唇边笑意淡淡:“父亲尝尝这桂花糕,是我按幼年记忆重做的。那年我饿极了偷吃半块发霉的,被赵嬷嬷打到昏厥。如今加了酒曲发酵,去毒提香,反倒成了新味。”
谢明远眼神一凝。
他知道那事——当年庶女偷食,本不足道,可那糕点本是周尚书送来的“礼”,内藏腐心散菌种,为试药性。
他怎会想到,一个十岁孩童竟活了下来,还记了一辈子?
他迟疑片刻,见谢梦菜自己先吃了一口,面色如常,才缓缓拈起一块,送入口中。
甜香弥漫,似无异样。
第二道黄芪炖鸡端上,热气腾腾。
谢梦菜笑道:“黄芪补气,最宜秋冬。我特地加了醒神露,驱寒提神。”
她不说,谢明远却懂——醒神露能激发隐毒反应,若体内有积毒,不出半炷香,便会发作。
他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只略饮一口汤。
第三道清蒸鲈鱼上桌时,谢梦菜亲自执刀,银匙划开鱼腹,一股幽香散出。
她夹出一小块鱼肉,自己先尝,而后轻声道:“鱼要新鲜,心要干净,才配入口。”
谢明远终于动筷,却只挑了点鱼皮。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暖阁寂静,唯有铜漏滴答。
谢明远忽觉喉间一痒,像是有细针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