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钟没撞,可声远了(1 / 3)

    春分将至,京城里却无人敢提太庙晨钟。

    自去年那场诏书风波后,朝野上下对“礼制”二字讳莫如深。那曾象征天命所归、四时有序的七响钟声,已整整三年未曾响起。民间早有传言:钟哑,政乱;钟绝,国危。

    可如今宗正寺官位空悬,宗室纷纷避嫌不出,谁敢第一个开这个口?

    唯有裴砚之,在朝会散后,捧着一卷泛黄的《礼典》立于丹墀之下。春日的阳光照在他青色的官袍上,声音清冷如霜:“钟可不撞,声不可绝。若民不知时,何以为治?”

    满殿寂然。

    谢梦菜坐在珠帘之后,指尖轻轻叩着紫檀案角。她没有说话,只抬了抬眼。

    这一眼,却像一道无声的令箭,破空而去。

    三日后,工部奉命重修太庙钟仪。

    诏书只有八个字:“应节而鸣,不假人力。”

    举城哗然。

    太庙那口铜钟重达三千六百斤,铸于开国之初,历来需要七名壮汉合力方能撞响。如今竟要它自行发声?

    坊间流言四起。茶楼酒肆里,有人窃窃私语这是妖术,有人说是蛊阵,更有旧党残余暗中散布谶语:“无主之钟,亡国之兆。”

    可没人看见,程临序已悄然调来三十六名边军匠户,日夜驻扎在太庙西庑。

    他亲自督工,黑甲未卸,腰间佩刀还染着北境风沙的锈迹。工匠们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位大将军向来话少,眼神一扫,脊背就发凉。

    谁也没想到,这位铁血统帅会对一口钟如此执拗。

    钟腹内部被层层打开,程临序蹲在铜壁之间,亲自校准每一根机关枢轴。铜锈沾了他满手,在指缝间留下青绿的痕迹。

    他命人用边关传讯的“螺旋引音法”重构钟腔,在钟底暗嵌九节“传声铜管”。铜管如血脉般蜿蜒穿地,直通城外七里驿——那是当年他率轻骑夜袭敌营的出发之地。

    更令人不解的是,他还调来韩九娘统领的流民营女童三百人,每夜子时齐聚钟室之下,诵读《礼运大同篇》片段。

    那些稚嫩的童声被录在特制的牛皮卷上,藏入钟室风道深处。风起时,卷轴缓缓转动,字句随气流渗入铜管,化作缥缈余音。

    “老有所养,幼有所教……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依。”

    陆明远来查验进度时,恰好听得这一句,脚步顿时停住。

    他抬头望着那口巨钟,良久未语。

    临走前,他只留下一句:“这不像礼器,倒像是……民心的耳朵。”

    春分当日,天还未亮,百姓便已围聚在太庙之外。人潮涌动,却出奇地安静。风微微动着,云薄薄地散开。香案前的灰烬尚未扬起,钟绳静静地垂着。

    忽然——

    地底似有轻颤。

    一声悠远的钟鸣自铜钟内部荡出,不似人击,不似槌撞,仿佛天地吐纳之间自然吐露。

    紧接着,风过钟腹,细语流转,如无数人低语齐诵: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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