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雨润根,线自牵(1 / 3)

    夏初,江南暴雨连下七日不歇。

    江水暴涨如怒龙挣锁,接连冲溃三处堤坝,浊浪滔天,卷走屋舍无数。

    可怪的是,官府尚未开仓赈灾,民间却已悄然动了起来。

    在苏杭交界的水网小镇,天刚蒙蒙亮,河岸边便多了密密麻麻的三角布旗。

    那是用旧衣、嫁绸、襁褓剪成的“导”字浮标,五颜六色,随波起伏,像一条条沉默的引路灵蛇,漂向暗流汹涌的险段。

    孩童们赤脚踩在湿泥里,将写着“公主纹”的布条系上竹竿,一竿一竿插进浅滩,远远望去,宛如大地睁开了千万只眼睛。

    消息传到长安时,谢梦菜正坐在政事堂偏殿批阅边军粮草调度。

    李长风捧着一叠湿漉漉的布片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南七州百姓自发织字引路,这是截下来的‘导’字残片,还有……夹在布里的纸条。”

    她接过,指尖微颤。

    那布已泡得发白,针脚歪斜,却倔强地绣着一个“导”字。

    背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小字:“阿弟,往东三里有高坡,布旗指路,莫回头。”

    她闭了闭眼。

    这不是第一封。也不是最后一封。

    不到三日,十七家商号联名上书,领头的正是长安织锦坊东主萧玉衡。

    她在信中写道:“一布一信,千里传声。凡捐布十尺者,可附家书一封,由我商队专程送往灾区,不收分文。”

    朝中立刻有人跳出来骂她“沽名钓誉”“妇人干政”。

    可谢梦菜只淡淡一句:“准。”

    她甚至亲自下了一道手令给户部小吏赵元吉:“凡附信者,无论贫富,皆录其言,一字不删。”

    赵元吉本是个谨小慎微的庸官,可这一回,他咬着牙接了差事。

    白天跑驿站,夜里核笔迹,硬是把上万封家书按地域、内容、语气分门别类。

    有老母哭诉:“吾儿,堤上布是你姐姐临终前缝的,她没留下名字,可那针脚我认得。”也有年轻妻子写道:“如今世道变了,肯做事的人不会饿死。你在堤上扛沙包,我在家织布条,咱们都没塌下腰。”

    谢梦菜一一看过,最后挑出百封,命人镌刻于新修堤岸的石栏之上,题曰——《万布书》。

    百姓闻讯,蜂拥而至。

    有人跪着描摹亲人的字迹,有人含泪将自家布条钉在碑侧。

    渐渐地,竟形成新俗:每逢汛期,家家户户翻箱倒柜,剪旧布,绣警示,不为赏,不为名,只为“那布上有字,人就活得下去”。

    太常寺博士裴砚之观星三夜,忽于子时破门而入。

    他袍角沾露,眼神却亮得惊人:“殿下,织女星异动,光耀南斗,主民间织物成政,民心自结!此乃天授之象,当立‘织辰节’,夏至祭天,万民同缝平安布条,以应天意!”

    烛火在他瞳中跳动,像燃着一场无声的火。

    谢梦菜却笑了。

    她起身走到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