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京城里,热得反常。
蝉鸣未起,空气却已闷如蒸笼。
街巷间百姓面带愁色,米贵盐昂,一斤粗盐竟要八十文,竟是往年的三倍有余。
菜市口几个妇人围在井边,低声咒骂:“说是引册烧了,账没了?那盐难道长腿跑了不成?”
宫中昭宁长公主府,帘幕低垂,烛火微晃。
谢梦菜坐在案前,指尖轻抚那叠被火燎过的残卷。
纸页焦黄破碎,字迹斑驳,像是有人刻意用浓墨重笔描补过几处关键数字。
她一眼便看出不对——账面看似整齐划一,可墨色深浅不均,笔锋僵硬,分明是多人拼凑伪造。
更蹊跷的是,所有“支出”栏的墨迹都比“收入”更深,仿佛怕人看漏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只命人召来韩九娘。
风穿廊而过,吹动檐下那只布蝶风铃,叮咛一声,像是旧日边关夜里的回响。
韩九娘快步进来,一身素布衣裙,眉宇间仍带着北境流民的风霜气。
“长公主。”
“你记得工坊女工怎么记工分?”谢梦菜抬眸,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韩九娘一怔,随即答:“用丝线打结。红结为整日,蓝结为半工,绿结是病假,黑结……是丧亲停役。”
谢梦菜点头,唇角微扬:“若把一笔笔账目也当作工分呢?不用字,用线?”
韩九娘瞳孔微缩,似有所悟:“您是说……让眼睛看不见的‘乱’,变成手能摸出的‘序’?”
“正是。”谢梦菜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封入漆匣,“去寻沈知白,今夜子时前,我要一百个信得过的寒门学子,不问缘由,只听差遣。”
当夜,国子监偏院灯火通明。
沈知白亲自守在门口,神色肃然。
百名学子鱼贯而入,每人领到一份残破账册副本,外加五色丝线、竹尺与小剪。
一名年轻书生皱眉:“这让我们如何查?字都糊了!”
“不必识字。”沈知白淡淡道,“你们只需记住:红线记银出,蓝线记货入,绿线标日期,黑线圈疑点。按织工结绳法,一结一序,错不得半分。”
三日后,御前密报呈上。
谢梦菜展开一张绢纸,上面密密麻麻绘着丝线交织的图谱,如同一张活过来的蛛网。
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条红线之上——那是润源商行的支出流向,每月初七必现巨额银款流出,数额惊人,却无任何进货或运销记录。
她眸光骤冷。
初七……旧党秘密集会之日。
手指缓缓摩挲图谱边缘,她忽而唤道:“柳明漪。”
太医院女官应声而入,白衣胜雪,神情冷冽。
“近日疫后体虚者增多,民间需大量调理药材。”谢梦菜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交代政务,“你拟一道方子,以甘草、薄荷为主,广发各药铺采买,务必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