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受阻,殿下对其…恐怕已非忌惮,而是…深深的厌恶与恐惧了!”
“即便殿下尚存犹豫,以严嵩父子之老辣狠毒,也绝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
他们必会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甚至…制造事端,将祸水引向杨帆,引向景王!最终…逼殿下表态,逼陛下决断!”
想通了这一切,张居正眼中闪过决绝,却又带着无比的冷静。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三十而立…我张居正年近不惑,早已过了热血冲动的年纪。”
他低声对自己说。
“这潭水太深,太浑…贸然站队,非但于事无补,反可能引火烧身,辜负陛下信重,辜负…天下苍生。”
他猛地转身,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务实。
“当下的要务,非是选边站队,而是…稳住大局!绝不能让朝局彻底失控,更不能让边陲生乱!必须…先救火!”
他立刻唤来心腹属官,沉声下令。
“即刻传书梁梦龙!命他以兵部职方司主事身份,即刻前往蓟州!明面上,是巡查兵备,严防土蛮与女真勾结生事!
私下…让他务必寻机与李成梁深谈!告诉他,蓟镇乃京师门户,绝不容有失!无论朝中如何风云变幻,边军当以国事为重,以稳字为先!
一切…以大局为重!”
“是!”
属官领命,匆匆而去。
不久,兵部侍郎王国光与即将启程的梁梦龙一同前来领受详细指令。听闻张居正的安排,二人皆是精神一振!
“部堂明见!”
梁梦龙激动道。
“李成梁确是难得将才,虽出身家丁,然其麾下铁骑,战力彪悍,冠绝辽东!若得其真心相助,蓟镇可保无虞!”
王国光也补充道。
“不错!李家军虽为家丁,然组织严密,令行禁止,实乃强军!若能善加引导,必是一大助力!”
张居正点点头,眼中却闪过更深远的思虑。
“家丁军…确可解一时之急。
然则,此乃以私器代国器,终非长久之道,易生尾大不掉之患。
若论根除边患、强军卫国之上策…终究…终究还要看杨帆那屯垦卫所、兵民合一之法啊…只可惜…”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安排妥当蓟州之事,张居正的心绪却并未完全平静。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中心,并不在边关,而在那千里之外的江南。
杭州城倒是呈现出一派罕见的平和景象。
巡抚衙门内,杨帆与殷士儋、赵贞吉三人竟相处得颇为融洽。
一月以来,在三人“求同存异、稳步推进”的默契下,江南局势竟意外地平稳下来。
行团中的奸商被清理整顿,盐场积弊稍得缓解,部分强行合并的作坊也得以退出,民心渐安。
这一日,俞大猷自南洋返回,风尘仆仆地赶到葫芦山水寨向杨帆复命。
“部堂!”
俞大猷虽面带倦色,却难掩兴奋。
“纳黎萱王子在暹罗已站稳脚跟,整军经武,士气高昂!佛朗机人新败之余,国内似有纷争,短期内…应无大举反扑之力!南洋商路,可保畅通!”
杨帆闻言,面露欣慰。
“好!志辅辛苦了!南洋暂安,我等便可专心经营东南了。”
一旁的殷士儋抚须笑道。
“看来这海外番邦,亦非铁板一块。其国内政局动荡,便无力外侵,此乃天佑大明。”
赵贞吉也点头道。
“确是如此。若能持续施压,令其内耗不休,则南洋可保长久太平矣。”
杨帆微笑颔首,正欲再细问南洋情势,忽见一名亲卫神色慌张地疾步闯入,甚至来不及通禀,便急声道。
“部堂!二位大人!不好了!景德镇…景德镇出大事了!”
堂内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
杨帆眉头一拧。
“何事惊慌?慢慢说!”
亲卫喘着粗气道。
“刚…刚接到急报!景德镇巡按御史…突查数家私窑,在一处窖藏内…起获大批…大批违禁瓷器!”
“违禁瓷器?”
殷士儋心中一沉。
“何种违禁?”
“是…是五爪龙纹御器!”
亲卫声音发颤。
“并非…并非官窑烧制,而是…而是私窑仿造!形制…形制还颇为古怪,带有番邦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