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看客们的目光,像一根根烧红的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他想走,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他不敢赌,那可是皇帝御赐的美人,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拿来当赌注。
可他更不敢不赌,他输掉的那笔巨款,是挪用的军资,是给他手下那帮弟兄们的抚恤银子!
这事要是捅出去,别说千户的位子,脑袋都得搬家。
他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熟了。
“一个女人嘛,有什么舍不得的?”
“就是,钱千户平日里威风八面,今天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我看啊,他根本就是吹牛!
那陈圆圆压根就不在他手里!”
人群中,各种嘲讽、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潮水一样拍打着钱彪那根即将绷断的神经。
林渊冷眼旁观,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那个“煤老板”
演得很卖力,但眼神深处的那一丝精明与狠厉,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绝不是一个土财主该有的眼神。
而周围那些起哄最厉害的,看似是寻常看客,但他们站立的位置,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钱彪死死困在中央。
这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钱彪,或者说,是针对“陈圆圆”
这个名头的局。
“有意思。”
林渊的嘴角,逸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侧过头,对身边的小六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六子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了奸诈与兴奋的古怪笑容。
他领了命,像一条泥鳅,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人群。
陈圆圆站在林渊身后,透过帷帽的缝隙,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对自己颐指气使的锦衣卫千户,此刻像一条被人围观的丧家之犬。
而那个用自己名字当赌注的粗鄙汉子,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但她的心,却出奇的平静。
因为她知道,棋盘边上,那个真正执棋的人,就站在她的身前。
他还没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只蛰伏的猛虎,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很快,人群里的风向,就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我听说啊,那陈圆圆早就被钱千户金屋藏娇了,宝贝着呢!
怎么可能拿出来赌?”
一个尖嘴猴腮的赌客,对身边的人挤眉弄眼。
“可不是嘛!”
另一个声音立马接上,“人家钱千户这是重情重义,不像某些人,拿身家换一个女人,那是没见过世面!
咱们钱千户,什么美人没见过?”
“就是,就是!
我看这山西来的老板,就是故意为难人!
有钱了不起啊?在京城,得讲规矩!”
这些话,东一句,西一句,看似是在为钱彪开脱,实则句句诛心。
它们把钱彪从“不敢赌”
的懦夫,捧到了“不舍得赌”
的情圣高位上。
这让钱彪更加骑虎难下。
他要是否认,就等于承认自己懦弱。
他要是默认,那“私藏御赐美人”
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而那个“煤老板”
显然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他那张横肉乱颤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骰子都跳了起来。
“放你娘的屁!”
他指着钱彪的鼻子破口大骂,“姓钱的!
你他娘的到底给个话!
你要是真有这美人,就拉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
你要是没这美人,就是欺世盗名,糊弄你家爷爷我!
今天,你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把银子还回来!
不然,咱们就去顺天府,去锦衣卫衙门,好好说道说道你挪用公款的事!”
图穷匕见了。
对方的最终目的,根本不是陈圆圆,而是钱彪挪用的那笔公款!
钱彪的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尽。
他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彻底没了主意。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场闹剧的最终结局。
陈圆圆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林渊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他要出手了。